死寂，有时比震耳的厮杀更令人心悸。
远征队九人分散在这片广阔而诡异的地下空间边缘，如同闯入巨人墓穴的蚂蚁。暗红色的光线从墙壁上那些不明晶体中渗出，将一切染上不祥的色彩。中央那台庞大机器的低沉嗡鸣和间歇性金属哀鸣，是这片死域唯一的“生命”体征，反而加剧了空间的空洞感。
“首领！这边！”负责搜索东侧区域的“铁砧”压低声音喊道，带着一丝发现什么的激动。
林烨和雷娜立刻靠了过去。在一排靠着岩壁搭建的、简陋不堪的棚屋后面，“铁砧”和“榔头”发现了一个被厚重帆布半掩着的洞口，洞口边缘有新鲜摩擦的痕迹，里面黑黢黢的，一股更浓烈的机油和金属味混杂着隐约的腐臭从中涌出。
“像是通风管道或者维修通道的入口。”“榔头”用撬棍小心地掀开帆布，露出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形金属管道口，向内倾斜深入黑暗。
几乎同时，其他小组也传来了发现。
“西边堆放的板条箱大部分是空的，但有几个箱子装着破损的零件和……一些人的私人物品，很乱，像是匆忙翻检过。”
“北面发现了几具尸体！穿着像是掠夺者，死了有几天了，伤口……很奇怪，不完全是刀枪伤，有的像是被重物砸扁，有的则带着……灼烧的痕迹？”
“南边靠近那大机器的地方，有一些奇怪的痕迹，像是……黏液干涸后的印记，还有巨大的刮擦痕。”
信息碎片汇聚到林烨脑中，拼凑出一幅愈发扑朔迷离的图景：巴洛克的据点显然经历了某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人员非正常死亡或撤离，而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空间中央那台沉默的钢铁巨物。阿雅预警中的“哭声”，很可能就来自它。
“看来，巴洛克的‘宝藏’，不是那么好拿的。”雷娜冷冷道，狙击枪口始终若有若无地指向那台机器，“这鬼东西，恐怕就是这里的‘守卫’。”
林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强攻显然不明智，他们对机器一无所知，盲目靠近等于送死。分散搜索风险太大，容易被未知威胁逐个击破。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就是眼前这个新发现的、可能通往机器内部或核心区域的管道。
但管道内情况未知，可能布满陷阱，或者潜伏着更可怕的东西。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林烨的目光扫过队员们紧张而期待的脸，“一个模拟进攻的计划。”
他蹲下身，用匕首尖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快速划动。
“假设我们的目标是探查那台机器的秘密，并寻找有价值的物资。核心障碍是机器本身可能具备的防御机制，以及可能存在的、依赖机器生存的未知生物或陷阱。”
他画了一个圆圈代表机器，几条线代表已知的通道和管道入口。
“强攻不可取。我们需要利用这个新发现的管道（他点了点那个洞口），进行渗透侦察。”
“但渗透风险极高。我们需要模拟几种可能的情况，并制定应对方案。”
这一刻，林烨仿佛回到了穿越前在电脑前进行项目风险评估的状态，只是眼前的“项目”关乎生死。他失去了系统的模拟推演能力，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头脑风暴和团队智慧。
“第一种情况，”林烨沉声道，“管道是安全的，直通机器核心或控制室。那么，‘猴子’、‘火药’，你们俩身手最灵活，负责前出侦察。‘猴子’探路，‘火药’负责处理可能遇到的简易爆炸物或机械陷阱。雷娜，你在管道口建立狙击点，提供掩护和支援。其他人，在管道外建立防御圈，随时准备接应或火力压制。”
“第二种情况，管道内有守卫，比如那种留下黏液痕迹的生物。那么，前出小组遭遇后，以驱赶和撤退为主，尽量避免缠斗，将其引出管道，由外围队伍利用地形优势解决。”
“第三种情况，最糟糕的，”林烨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管道本身是陷阱，或者一旦进入会触发机器的某种全局防御机制。那么，前出小组必须立刻撤退，外围队伍不惜一切代价掩护，然后我们放弃此次行动，立刻撤离此地。”
他将匕首插在地上，目光锐利地看着被点名的几人：“明白各自的角色和应对方案了吗？这不是演习，任何一个判断失误都可能送命。”
“猴子”和“火药”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雷娜只是微微颔首，但眼神表明她已就位。
“首领，”“大熊”瓮声瓮气地开口，“要是那大铁疙瘩自己动起来咋办？我看那些尸体，有的像是被机器零件给……”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懂。这也是林烨最担心的情况之一——一台拥有自主攻击能力的自动化防御系统。
“如果机器被激活，”林烨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优先攻击其可能的光学传感器、能源接口或明显的外部武器模块。如果无法造成有效伤害……以最快速度撤离！我们的目标是生存和获取情报，不是摧毁一个可能无法战胜的敌人。”
方案粗略，但在有限的信息下，已是能做出的最周全准备。接下来，就是细节推演和战前检查。
“猴子”和“火药”开始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备。“猴子”将匕首绑在小腿上，检查夜视仪（缴获的旧货，效果不佳但聊胜于无）的电池；“火药”则仔细清点着他的宝贝炸药和触发装置，选择了几种适合狭窄空间使用的型号。
雷娜寻找了一个既能俯瞰管道入口、又有足够掩体的碎石堆，架好狙击步枪，调整着呼吸节奏。
林烨则和其他人一起，利用周围的废料和残骸，在管道入口外围构筑简单的防御工事，并设置了几个老查理给的绊发报警器。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压抑。每一次从那巨大机器传来的金属摩擦声，都让人的心跳漏掉一拍。
准备就绪后，“猴子”和“火药”来到管道口。“猴子”深吸一口气，像泥鳅一样无声地滑入了黑暗之中。“火药”紧随其后，身影也被黑暗吞噬。
管道外，时间再次变得缓慢。林烨紧盯着幽深的管道口，耳朵捕捉着里面任何细微的声响。雷娜的狙击镜如同冰冷的眼睛，锁定着入口。其他人各就各位，手指搭在扳机上，汗水浸湿了掌心。
几分钟过去了，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连预先约定的信号都没有。这种沉默比枪声更让人不安。
就在林烨几乎要下令接应小组进去查看时，管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是“火药”压低的惊呼和一阵急促的、类似金属刮擦的刺耳噪音！
“出事了！”林烨心头一紧，刚要下令。
“后退！快后退！有东西！”管道里传来“猴子”急促而惊恐的喊声，伴随着激烈的搏斗声和某种东西的嘶吼！
模拟攻坚，在接触现实的瞬间，便偏离了所有预想的剧本。黑暗的管道中，隐藏的獠牙终于显露。林烨的模拟推演，迎来了第一次残酷的实战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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