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册封庆典,极尽荣宠,一连三日,门前车水马龙,贺客如云。林惊澜周旋其间,应对得体,眉宇间却始终凝着一抹外人难以察觉的沉静。直至华灯初上,喧嚣散尽,他才得以在书房中觅得片刻安宁。
窗外月色如水,倾泻在庭院中新植的翠竹上,沙沙作响,似情人低语。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沈墨瞳端着一盅刚炖好的冰糖燕窝,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她已换下那身象征诰命身份的繁复礼服,只着一袭淡青色的软罗长裙,乌发松松挽就,簪着一支林惊澜前日赏下的碧玉簪,烛光下,容颜温婉清丽,竟比往日更添几分动人心魄的韵致。
“国公爷忙碌整日,用些燕窝润润喉吧。”她将白瓷盅轻轻放在书案上,声音柔得像春日初融的雪水。
林惊澜抬眸看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清冽的眼底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暖意。“不是说了,私下不必如此拘礼,唤我名讳即可。”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格外温和。
沈墨瞳脸颊微热,低下头,绞着手中的绢子,那句“惊澜”在唇齿间辗转,却终究羞于出口。她只是默默将瓷盅又往前推了推。
林惊澜并未勉强,拿起银匙,舀了一勺,甘甜温润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似乎也驱散了几分心中的滞涩。他看着她灯下姣好的侧影,忽然问道:“墨瞳,如今你已是诰命夫人,可曾想过……日后有何打算?”
沈墨瞳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一种坚定的光芒取代。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视着林惊澜的眼睛,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墨瞳……别无他求。只愿能永远留在府中,留在……国公爷身边,继续钻研农事,为这天下仓廪尽一份心力。荣华富贵,非我所愿,惟愿……长伴左右。”
说到最后,声若蚊蚋,脸颊已红得如同晚霞,那双总是清澈沉静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水光,带着豁出一切的勇气与一丝卑微的祈求。
林惊澜心中一震,手中银匙微微一顿。他何尝不知她的心意?只是往日她总是含蓄矜持,未曾像今夜这般直抒胸臆。看着她那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羽睫,那因羞涩而染上红晕的脸颊,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与悸动涌上心头。
他放下银匙,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沈墨瞳的心跳骤然失序,几乎要跃出胸腔。
“墨瞳,”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
没有华丽的承诺,没有山盟海誓,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沈墨瞳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不是委屈,是巨大的喜悦与安心。
林惊澜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心中那片因权力斗争而冰封的角落,悄然融化。他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感受到她娇躯的微微颤抖和那无法言喻的依赖。
沈墨瞳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刻般圆满。什么诰命封赏,什么世人眼光,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她只知道,这个如同皓月般的男子,向她敞开了心扉的一角。
与此同时,赵清璇郡主府内,却是另一番光景。她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水榭中,对着一池残荷,自斟自饮。月光洒在她清丽的容颜上,平添几分孤寂。林惊澜封公的消息传来,她由衷地为他高兴,可那份深藏心底的情愫,却也因此更加汹涌难抑。
她想起太后意味深长的嘱托,想起林惊澜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想起自己身为寡妇郡主那看似尊贵实则如履薄冰的处境。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促使她提笔蘸墨,在薛涛笺上写下几行娟秀小字:“闻君登九重,妾心亦澎湃。非慕荣华色,但求一顾怜。风露立中宵,盼君解幽怀。”
这近乎直白的诗句,是她挣扎许久后,抛却所有矜持与顾虑的孤注一掷。她将信笺封好,交给绝对心腹,命其务必亲手交到镇国公手上。
当林惊澜在书房中,同时读着怀中佳人温顺的依赖与远方郡主炽热的表白时,纵然他心志如铁,此刻也不禁泛起层层涟漪。这金阶玉阙,锦绣堆叠,终究绕不过一个“情”字。心垣倾覆,非在刀光剑影,而在这一腔似水柔情的无声浸染。
他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跨过,便再难回头。而这情感的漩涡,与他所处的权力漩涡一样,深不见底,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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