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较之昔日的镇北王府,规模更为宏大,守卫更为森严。每日里,车马盈门,往来皆朱紫。林惊澜虽位极人臣,却并未耽于享乐,反而愈发勤勉。天未亮便起身练武,紫阳诀内力日益精纯,惊雷枪法更添几分返璞归真的意味。早膳后,便是在王府特意开辟的“承晖堂”处理政务,接见臣僚。
承晖堂内,文书堆积如山。林惊澜端坐主位,神色专注。苏云裳与柳如烟分坐两侧,协助处理文书,筛选信息。苏云裳沉稳细致,负责梳理各方奏报,权衡利弊;柳如烟机敏干练,通过听风阁的网络,将朝野内外的风吹草动及时呈报。
“王爷,这是户部呈上的漕运改革细则,涉及诸多关节,几位侍郎意见相左,争论不下。”苏云裳递上一份厚厚的文书。
林惊澜快速浏览,指尖在几处关键条款点了点:“漕粮改海运,触动的利益太大,需循序渐进。告诉户部,先在江浙试点,由惊澜商号协同,确保漕丁生计,稳妥第一。”
“是。”
“王爷,北疆岳将军来信,兀良哈已初步履行盟约,第一批赎金和战马已送至宣府。然瓦剌部似有异动,频频靠近边境。”柳如烟呈上密信。
林惊澜沉吟道:“回复岳擎天,盟约需严格执行,但对瓦剌不可不防。令其加强戒备,必要时可示之以威,但勿启边衅。”
“江南沈夫人来信,言及去岁推广新稻种,数郡丰收,粮仓充盈。然近日有不明身份之人,在各地粮市大量收购粮食,举动异常。”苏云裳又报。
林惊澜眼神微凝:“令萧玉若暗中查探收购粮食的背后主使。同时,让沈墨瞳稳住江南粮价,必要时可动用官仓平抑。”
一桩桩,一件件,从军国大事到民生经济,林惊澜皆能迅速抓住要害,做出决断。其见识之广,决断之明,令协助处理的苏云裳和柳如烟心中叹服。这位年轻的摄政王,并非仅凭军功上位,其治国之才,亦是非凡。
处理完主要政务,林惊澜必会抽空去探望慕容婉。
慕容婉被安置在王府内一处清幽的院落“静心苑”。韩灵儿几乎常住于此,精心照料。澹台明月也时常过来,以西域秘术辅助治疗。在两人的合力之下,慕容婉肩头的毒素已被压制,伤口逐渐愈合,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只是右臂依旧无法用力,内力运行至肩胛处便滞涩难通。
“感觉如何?”林惊澜步入室内,很自然地坐在榻边,接过韩灵儿递来的汤药,亲自试了试温度,才小心地喂给慕容婉。
慕容婉有些不自在地想接过药碗:“我自己来便好。”
“别动,”林惊澜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你为我受伤,我照料你是应当的。”
慕容婉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心中一软,不再坚持,乖乖喝下汤药。两人之间,经历生死,那份情愫早已心照不宣,只差一层未曾捅破的窗户纸。
韩灵儿在一旁捂嘴偷笑,被澹台明月轻轻拉了出去,留下独处空间。
“朝中事务繁忙,你不必日日过来。”慕容婉轻声道。
“再忙,来看你的时间总有。”林惊澜放下药碗,握住她未受伤的左手,“我已命人全力搜寻那三味药材,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慕容婉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安定,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温情脉脉之余,暗涌亦不曾停歇。
这日,柳如烟带来一个消息:“王爷,听风阁查到,那‘七叶朱雀果’的线索,似乎指向南疆‘五毒教’。此教盘踞南疆多年,善于用毒,与外界少有往来,颇为神秘。”
林惊澜目光一凝:“五毒教?继续查,弄清楚此物是否确在其手,以及获取之法。”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也并非铁板一块。林惊澜推行的诸多新政,如清查田亩、整顿漕运、改革军制,虽利在长远,却触动了诸多勋贵、官僚的切身利益。只是慑于其赫赫威势与救驾之功,无人敢明面反对,但暗地里的非议与阻挠却从未停止。
一些自诩清流的御史,开始上疏,言辞委婉地提及“权柄不可久假于人”、“宜当早归政于陛下”云云。更有甚者,开始暗中串联,隐隐形成一股反对的暗流。
皇帝天佑对此态度暧昧,既在公开场合多次表示对林惊澜的绝对信任,称“摄政王乃朕之肱骨,无摄政王则无今日之朕”,却又对某些老臣抱怨“政务繁杂,朕几无暇读书习武”的言论不置可否。
这一日,林惊澜进宫与皇帝商议完西北军饷事宜后,皇帝似不经意般提起:“王兄,朕近日翻阅史书,见前朝霍光故事,不禁感慨,人臣权势过盛,虽于国有功,然终非社稷之福啊。”说完,便端起茶盏,低头品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林惊澜心中了然,皇帝这是在敲打他了。他面色不变,平静回道:“陛下明鉴。霍光之弊,在于家族擅权,外戚干政。臣孑然一身,唯有忠心为国,待陛下成年亲政,臣自当交还权柄,归隐山林,绝无恋栈之心。”
皇帝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王兄言重了,朕岂是怀疑王兄?只是近日听得些闲言碎语,心中不快,与王兄分说一二罢了。”
君臣相视一笑,看似和谐,其中的机锋却只有当事人知晓。
回到王府,林惊澜独自立于书房窗前,望着庭中渐盛的春色,目光幽深。权力如同美酒,品尝过后,便知其中滋味。他并非贪恋权位之人,但深知在此乱世初定之际,若无绝对权力,根本无法推行新政,稳固江山。然而,皇帝的猜忌,朝臣的反对,都如同悬顶之剑。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低声自语。慕容婉的伤势,南疆的药材,朝中的暗流,潜逃的二皇子……诸多事务缠绕心头。但他眼神依旧坚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能披荆斩棘,走下去。
他召来柳如烟,沉声吩咐:“加强对朝中百官,尤其是那些清流御史的监控。还有,南疆‘五毒教’的线索,加派人手,尽快查明。”
平静的湖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摄政王的权柄,既是护身的铠甲,也是招风的旗帜。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却又不得不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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