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京畿官道,柳絮如雪,暖风醺人。然今日,这融融春意却被一股肃杀而煊赫的气场所笼罩。旌旗蔽日,甲胄生辉,一支军容整肃、杀气内蕴的精锐之师,正护送着当中那辆玄黑鎏金、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王驾,迤逦行向京城永定门。
沿途百姓,早已闻讯蜂拥而至,夹道相迎。人人翘首以盼,争睹那以雷霆之势平定江南、肃清奸佞的摄政王风采。欢呼声、议论声,汇成一片鼎沸人海。
“看!那就是摄政王的王旗!”
“听闻王爷在江南,将那些勾结逆贼、鱼肉乡里的贪官恶商杀的人头滚滚,漕帮都换了天!”
“何止!连那神秘莫测的‘玄狐’老巢都被端了,真是大快人心!”
“有此擎天之柱,实乃我朝之幸啊!”
王驾之内,林惊澜一身墨色常服,闭目养神,对外界山呼海啸般的喧哗恍若未闻。江南数月,血火交织,权谋算计,终以铁腕定鼎,将“玄狐”苦心经营的网络连根拔起,更顺势将漕运、江南财赋命脉牢牢掌控。此刻凯旋,携赫赫武功与肃清奸佞之大义名分,其势如虹,其威如狱。
侍立一旁的柳如烟,今日亦是一身利落劲装,少了几分平日的妩媚,多了几分干练。她纤手微挑车帘一角,望了眼窗外景象,唇角微勾:“王爷,京中百姓,对您可是爱戴得紧呢。”
林惊澜缓缓睁眼,眸中深邃,不见喜怒:“民心可用,亦易被煽惑。此番返京,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指尖轻叩紫檀小几,发出笃笃清响,“苏姐姐和清璇那边,可有新消息?”
柳如烟正色道:“云裳姐姐信中说,陛下已下旨,命文武百官于午门外相迎,仪仗依亲王最高规格。表面功夫,做得十足。然则……”她微微一顿,“听风阁探得,成国公府近日门庭若市,往来多为御史言官及部分清流领袖。弹劾王爷‘擅权跋扈、杀戮过甚’的奏本,只怕已堆积于陛下案头。”
林惊澜闻言,嘴角掠过一丝冷峭:“跳梁小丑,何足道哉。江南铁证如山,本王倒要看看,他们如何颠倒是非。” 他目光转向窗外那越来越近的巍峨城楼,语气平淡却蕴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本王此番归来,这京城的风向,该变一变了。”
车驾行至永定门外,但见卤簿仪仗陈列,旌旗招展,文武百官按品秩肃立。为首者,赫然是当朝首辅李光弼与几位阁老。皇帝虽未亲至,但以此等阵仗相迎,已是极尽荣宠。
林惊澜从容下车,一身寻常墨袍,在一众朱紫大员中显得格格不入,却无人敢有丝毫怠慢。他步履沉稳,目光扫过众人,凡与之接触者,无不感到一股无形压力,或垂首,或避让,或强作镇定。
“臣,林惊澜,奉旨平定江南乱局,幸不辱命,今日返京复旨。” 他声音清朗,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股沙场淬炼出的铁血气息与执掌权柄的天然威仪。
首辅李光弼上前一步,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王爷辛苦了!陛下已在宫中备下筵席,为王爷接风洗尘。王爷请先回府稍作休整,酉时正,于麟德殿赴宴。”
“有劳李阁老。” 林惊澜微微颔首,目光与李光弼短暂交汇,彼此皆看到对方眼底的深沉与考量。
简单的迎接仪式后,林惊澜并未多做停留,径直登上王驾,在精锐卫队的护卫下,返回位于皇城东侧的摄政王府。府邸早已洒扫一新,苏云裳携一众留守仆役于门前相迎。
“王爷。” 苏云裳依旧是一袭素雅长裙,端庄娴静,见到林惊澜安然归来,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与柔情。
林惊澜上前,虚扶一下,温言道:“苏姐姐,家中诸事,辛苦你了。”
入得府内书房,摒退左右,只余苏云裳与随行的柳如烟、萧玉若、秦般若等核心之人。
“京城近日情势如何?” 林惊澜直接问道。
苏云裳禀报道:“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陛下对王爷江南之功,心中应是嘉许,然王爷权势日隆,兵权、财权、部分吏权尽在掌握,已非寻常臣子可比,猜忌之心恐更胜往日。成国公串联部分勋贵、清流,欲借‘杀戮过重’、‘权倾朝野’之名,在舆论上压制王爷。太后娘娘处,倒是多次在陛下面前为王爷说话,言及王爷乃国之柱石,当以大局为重。”
林惊澜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皇帝的心思,他早已洞若观火。功高震主,古来有之,若非北疆、江南接连大乱,需要他这柄利剑镇国平乱,只怕猜忌早已化为实质的行动。
“赵清璇郡主那边呢?” 他更关心后宫动向。
苏云裳取出一封密信:“清璇郡主密信。宫中流言,陈贵妃近日颇不安分,似与某些离宫的老嬷嬷有所接触。另外,陛下确有意考察三皇子功课,曾私下向帝师问及三皇子仁厚与否。太后亦召见过三皇子数次,颇为喜爱。”
林惊澜眼中精光一闪。陈贵妃(二皇子生母)的异动,与江南密信中提及的“宫中暗线”隐隐吻合。而皇帝与太后对三皇子的关注,无疑释放出一个重要信号——国本或将动摇!
“看来,本王回来的正是时候。” 林惊澜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却无多少暖意,唯有掌控全局的冷静,“今晚麟德殿夜宴,想必会十分热闹。”
他转向柳如烟:“如烟,令听风阁密切监视成国公一系及所有与陈贵妃有接触的宫人内侍,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王爷。”
“玉若,商号运转、江南财货接收,不可有丝毫松懈,府库需充盈,以备不时之需。”
“王爷放心。”
“般若,”林惊澜目光落在清冷如霜的秦般若身上,“府中防卫,尤其是我与诸位夫人的安全,交由你统筹安排,天罗教与苗疆手段诡异,不可不防。”
秦般若盈盈一礼:“妾身领命。”
分派已定,众人各自离去准备。书房内只余林惊澜与苏云裳。
苏云裳轻声道:“惊澜,树大招风,此番返京,虽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惊心。陛下那里……”
林惊澜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初放的琼花,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苏姐姐放心。陛下需要我稳定朝局,震慑内外之敌。在找到能替代我的人,或者确信能完全掌控我之前,他不会轻易动手。而本王……” 他回身,目光灼灼,“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江南只是开始,这京城的棋局,现在才真正轮到我来执子。”
夕阳西下,将摄政王府的琉璃瓦染上一层金辉。林惊澜沐浴更衣,换上一袭绣有四爪金龙纹的亲王常服,玉带缠腰,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气度雍容,那深邃眼眸中偶尔掠过的锐利光芒,却提醒着世人,这绝不仅仅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王爷。
酉时将至,王府仪仗已备。林惊澜登上前呼后拥的王驾,向着夜幕初垂、宫灯次第亮起的紫禁城,缓缓行去。
麟德殿的夜宴,是荣宠,是试探,亦将是另一处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
京华风云,因摄政王林惊澜的归来,骤然汇聚。一场关乎权力、人心与未来的博弈,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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