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陌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重新出现在体育馆门口时,里面压抑的等待几乎瞬间达到了顶点。
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他回来的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早。身上依旧干净得不像从地狱归来,只有指尖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暗示着沿途并不平静。
更让人群发出压抑惊呼的是,他并非空手而归。他的左右手各拖拽着一条粗壮的、由藤蔓临时拧成的绳索,绳索后面,捆扎着堆积如小山般的物资——成箱的密封饼干、压缩干粮、瓶装水,甚至还有几大袋未开封的米和面。这些沉重的物资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被轻易地拖行着,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
“物资!是物资!”
“他回来了!他真的带回来了!”
“好多吃的!还有水!”
绝望的氛围被这实实在在的收获瞬间冲淡了不少,许多人眼中爆发出贪婪和渴望的光芒,下意识地就要涌上来。
“都别动!” 孙铭的厉喝声及时响起,他带着几个核心队员拦在了人群前方,尽管自己身上伤痕累累,脸色苍白,但威严尚在,“维持秩序!按需分配!”
他的目光与林陌平静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一瞬,复杂难明。他清楚地知道,林陌带回的这些物资,远比他们小队在食堂仓库九死一生才搬回的那点要多得多。而且,林陌是独自一人,如此轻松。
实力的差距,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赤裸和残酷。
林陌松开了藤蔓,任由物资堆在门口附近,对孙铭微微颔首,算是完成了约定,便径直走向自己那个角落。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看向他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排斥,更多了几分敬畏,甚至是一丝……看待“救世主”般的期盼。在生存面前,力量的诡异和来源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张浩第一个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胖脸上堆满了与有荣焉的笑容:“陌哥!我就知道你最牛逼了!这么多东西,你咋搬回来的?太神了!”
林陌没理会他的马屁,只是目光扫过他,确认这胖子安然无恙,连皮都没蹭破一块,便重新坐下,闭目调息。这一次的收获远超预期,不仅寂灭种子壮大明显,吞噬那只“猩红诅咒者”后,他对负面能量场的抗性和理解也更深了一层。《寂灭魔典》的后续篇章似乎又解锁了一些模糊的信息,关于能量的更精微操控,以及……杀戮的“艺术”。
张浩见他不想说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在旁边,从怀里又摸出点不知名的小零食咔嚓咔嚓地嚼着,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仿佛在替林陌站岗。
物资的分配在王老师和孙铭的组织下艰难地进行着。虽然暂时缓解了生存危机,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伤员得不到有效治疗,伤势在恶化;有限的物资如何长期分配;以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将目光投向那个独自坐在角落,却能带来奇迹的少年。
几个伤势较轻的学生干部,在得到孙铭默许后,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些干净的水和挑选出来的、看起来最好的食物,来到林陌面前。
“林……林陌同学,” 一个戴着眼镜、之前是学生会干部的男生,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这些是大家的一点心意,感谢你带回来的物资。还有……王老师和孙铭同学想问一下,外面……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看到救援的迹象?”
这是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期盼,也是支撑着许多人没有彻底崩溃的渺茫希望。
林陌睁开眼,看着那几个脸上混合着敬畏与期盼的学生,又看了看他们手中那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谢礼”。
“没有救援。”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委婉,直接击碎了那脆弱的幻想,“外面怪物很多,比你们想象的更多,更强。学校只是缩影。”
他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那几个学生干部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怎么会……”
“政府呢?军队呢?”
“我们……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吗?”
绝望再次浮现在他们脸上。
林陌不再言语,重新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随着他话语带来的绝望情绪在馆内弥漫,空气中滋生的负面能量似乎又浓郁了一丝,虽然微弱,但对他而言,聊胜于无。
现实是残酷的,早点认清,或许能多活几天。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和哀求声从伤员区传来。
“求求你们……想想办法……小雅她快不行了……”
一个女生跪在一个重伤的女孩身边,泪流满面。那女孩腹部有一道可怕的撕裂伤,虽然经过了简陋的包扎,但鲜血依旧不断渗出,脸色灰白,气息奄奄。她是之前逃亡途中被怪物所伤,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王老师蹲在旁边,检查着伤口,眉头紧锁,脸色沉重。他只是一个体育老师,懂得一些急救,但对于这种致命伤,根本无能为力。周围的觉醒者,包括孙铭,也都束手无策。他们的能力在于破坏,而非救治。
“如果有医生……或者治愈系的能力者就好了……” 有人低声叹息。
治愈系?
这个词让林陌心中微微一动。《寂灭魔典》主掌寂灭与死亡,与生机勃勃的治愈之力截然相反,甚至可说是天敌。但在那浩瀚的传承信息中,似乎隐约提及,极致的死寂之中,亦蕴藏着否极泰来的微妙契机,只是无比艰难,非当前境界所能触碰。
他冷漠地看着那个垂死的女孩,看着她生机如同烛火般摇曳,即将熄灭。在他的感知中,那流逝的生机微弱而纯净,与怪物那混乱污秽的死气截然不同。
吞噬生机?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压下。《寂灭魔典》虽霸道,但直接吞噬生者生机,似乎触及了某种更深层的禁忌,可能会引来不可预料的后果,甚至污染寂灭种子的纯粹。至少,在彻底理解和掌控这部魔功之前,他不会轻易尝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叫小雅的女孩必死无疑之时——
“让……让开一下!”
一个略显怯懦,却又带着一丝决绝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胖脸上带着紧张,搓着手,走到了伤员旁边。
“浩子?你干什么?” 有认识他的人疑惑道。
张浩没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伸出他胖乎乎的手,悬在了小雅腹部的伤口上方。
“我……我好像……能让她舒服一点……” 他喃喃自语,闭上了眼睛,脸憋得通红,仿佛在努力憋着什么。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林陌,也再次睁开了眼,带着一丝探究看向张浩。
几秒钟后,就在有人忍不住要嘲笑他故弄玄虚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白光,如同萤火虫般,从张浩的指尖渗出,缓缓飘落,融入了小雅的伤口。
那光芒太微弱了,转瞬即逝。
然而,奇迹发生了。
小雅原本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一丝。伤口处不断渗出的鲜血,速度明显减缓了一些。她灰败的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丁点几乎看不见的血色!
虽然距离治愈还差得远,但这确确实实是好转的迹象!
“有……有效果!” 跪着的女生惊喜地叫出声。
“张浩!你……你觉醒的是治愈能力?!” 王老师又惊又喜,声音都带着颤抖。
孙铭等人也围了过来,看着张浩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希望!
在这个充满杀戮和绝望的世界里,一个治愈系能力者的出现,其意义不亚于黑暗中燃起的灯塔!
张浩似乎耗尽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胖脸上满是汗水,但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发现自己并非全然无用的、带着点傻气的兴奋。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能分给她一点点……舒服的感觉……” 他挠着头,嘿嘿傻笑起来。
林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被众人簇拥起来、如同英雄般的张浩,看着那胖子脸上纯粹(且二逼)的笑容,心中那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治愈系……分给别人“舒服的感觉”?
这胖子的能力,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
他重新闭上眼睛,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或许,带着这个有点二、还有点用的胖子,在这末日里,也不会太过无趣。
而希望,有时候并不来自于强大的武力,也可能来自于最不起眼的角落,一点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光。
体育馆内的气氛,因为张浩这意外展现的能力,似乎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绝望依旧深重,但至少,有了一缕挣扎下去的理由。
林陌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外面的威胁与日俱增,体育馆绝非久留之地。
他需要更快地变强,也需要……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规划了。
而张浩这突如其来的治愈能力,或许会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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