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并未带来希望，反而像是一把冰冷的刮刀，将体育馆内积攒了一夜的焦虑与绝望，更清晰地暴露出来。物资分配处排起了更长、也更沉默的队伍，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茫然。伤员的呻吟虽然微弱，却如同背景音般持续不断，提醒着众人现实的残酷。
林陌静静地坐在角落，如同风暴眼，与外界的躁动格格不入。他慢慢咀嚼着张浩分给他的那半块硬馒头，味同嚼蜡，但体内寂灭种子却因为昨夜近距离接触那只高阶变异体，以及侦察到的危机信息，而传递出一种蠢蠢欲动的渴望。
需要养分，需要一场杀戮，来平息这种渴望，也为即将到来的长途跋涉积蓄力量。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狙击镜，锁定了不远处聚在一起的李锐、赵鹏等几个觉醒者。他们围成一圈，低声交谈着，眼神不时瞟向物资堆放区和孙铭、王老师所在的方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和桀骜。
经过昨夜对峙高阶变异体，林陌的感知更加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他们压抑的对话。
“……孙铭那小子，胳膊废了一半，还摆什么架子！”
“就是，王老头也是个废物，屁用没有！”
“食物越来越少了，难道真要跟那些普通人一样饿肚子？”
“妈的，要不是那个林陌……”
“怕什么？他再厉害也就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还有能力……”
贪婪、嫉妒、野心，如同毒菌在他们心中滋生。他们不满于现状，不满于被“普通人”拖累，更不满于头顶上压着孙铭和林陌这两座大山。昨夜林陌的短暂离开和归来，似乎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或许，这个煞星并不会一直插手内部事务。
林陌放下最后一点馒头屑，拍了拍手，站起身。
他的动作很轻，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原本嘈杂的体育馆，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变得落针可闻。排队的停下了脚步，伤员忍住了呻吟，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站起身的身影。
张浩正笨拙地试图给一个伤员喂水，见状也停了下来，紧张地看着林陌。
林陌没有看其他人，径直朝着李锐那伙人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上。无形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让李锐等人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的惊慌和强装镇定的色厉内荏。
“林……林陌，你想干什么？” 李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掌心腾起一簇比往常微弱许多的火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陌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几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你们，似乎对现状很不满。”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冰冷得不带任何情绪。
赵鹏梗着脖子，硬撑着道：“是又怎么样？我们觉醒者拼死拼活，凭什么要和那些没用的人分一样的东西？”
“对！这不公平！”
“我们应该得到更多！”
有人带头，其他几个觉醒者也跟着鼓噪起来，试图用声音掩盖内心的恐惧。
林陌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公平？”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在末日里显得如此可笑的词汇。
“力量，就是公平。”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残影，仿佛他本身就站在了李锐的面前！
李锐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冰冷彻骨的气息已然扑面而来！他惊恐地想要释放火球，却发现体内的能量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根本无法调动！那只缠绕着淡黑色气流的手，已经轻飘飘地按在了他的胸口。
没有巨响，没有血肉横飞。
李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放大。他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死寂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他的体内，所过之处，生机断绝，能量溃散！他辛苦觉醒、引以为傲的火系异能，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瞬间湮灭！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晃了晃，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最终化为一片死灰。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些许灰尘。
死了。
一个拥有不错潜力的火焰觉醒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死得如此轻易，如此……安静。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
体育馆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轻描淡写的杀戮惊呆了。他们知道林陌很强，知道他能杀怪物，但当这种力量如此直接、如此残酷地施加在曾经的“同学”、“同伴”身上时，带来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
赵鹏和其他几个觉醒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如同筛糠。他们看着地上李锐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又看着林陌那平静得令人发指的脸，无边的恐惧如同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
林陌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拍掉了一点灰尘。他目光转向赵鹏。
“你，也不满？”
赵鹏“噗通”一声瘫坐在地，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脸上写满了哀求。
其他几个觉醒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噗通噗通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
“林哥！林爷！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一定听话！”
“都是李锐怂恿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林陌冷漠地看着这群丑态百出的“强者”，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弱者的哀嚎，在他听来与虫鸣无异。
他没有再动手。杀鸡儆猴，一只鸡足够了。剩下的这些，已经被吓破了胆，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而且，他们的能量驳杂低劣，连作为“养分”的价值都欠奉。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全场。
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恐惧，如同最牢固的枷锁，将所有的异心和骚动都死死镇压。
“收拾东西。” 林陌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清晰地在空旷的馆内回荡，“一小时后，离开这里。”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再次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
“外面全是怪物！出去不是送死吗？”
“体育馆不是暂时安全吗？”
质疑声、恐惧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对于这些已经习惯了体育馆这处相对安全角落的人来说，主动离开，无异于自杀。
孙铭和王老师也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震惊和不解。
“林陌同学，离开？这太冒险了！” 王老师急声道，“我们对外面的情况了解太少，贸然出去……”
孙铭则看着林陌，沉声问道：“理由？”
林陌的目光越过他们，仿佛看向体育馆之外那无尽的危险：“这里，已经被更危险的东西盯上了。留下，必死。”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愿意走的，跟上。不愿的，自便。”
说完，他不再解释，径直走向堆放物资的地方，开始挑选一些高能量的压缩食品和瓶装水，用一个找到的结实背包装起来。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远足准备。
张浩看着林陌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李锐的尸体，以及周围惶恐的人群，胖脸上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跑到林陌身边，也开始手忙脚乱地往自己那个破旧的书包里塞食物和水。
“陌哥，我跟你走！”
林陌动作未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孙铭脸色变幻不定。他相信林陌的判断，那个“更危险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导致他心神不宁的原因。但是，带着这么多几乎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离开，风险实在太大了。
王老师还在试图劝说留下的人，但收效甚微。恐慌在蔓延，留下可能是死，离开也可能是死，如何抉择？
最终，在极度的恐惧和对林陌那诡异力量的盲目信任（或者说，对留下必死的恐惧）驱使下，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大概六七十人，开始慌乱地收拾行装，大多是些年轻力壮或者没有受伤的学生。另外三分之二的人，则选择了留下，他们宁愿相信体育馆这脆弱的庇护，也不愿去面对外面完全未知的恐怖。
一小时的准备时间，在混乱、哭泣和绝望的氛围中飞快流逝。
当林陌背好行囊，走到那扇紧闭的大门前时，身后跟着的，是稀稀拉拉、面带惶恐的几十人。孙铭最终还是选择了跟上，带着他仅剩的几个核心队员。王老师看着留下那些老弱病残，老泪纵横，却无力改变什么。
张浩紧紧跟在林陌身后，胖脸上满是紧张，双手死死抓着书包带子。
林陌没有回头，只是对守门的学生示意。
沉重的门扉，再次被艰难地推开一道缝隙。
外面，是灰暗、诡异、危机四伏的末日世界。
林陌第一个迈步而出，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腥风扑面而来。
他的修罗之路，将不再局限于这小小的体育馆。
而新的篇章，伴随着死亡与未知，正式掀开。
身后，是留下者的哭泣与留下者的彷徨。
前方，是遍布荆棘与尸骸的求生之途。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漆黑如墨，踏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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