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峰的夏来得泼辣，光纹草们像是喝足了阳光，疯长到齐腰高。万族树顶的万华苗已抽条半尺，枝桠上挂着串小小的光纹果——果壳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滚动的光珠，有的泛着归元星的银，有的裹着无界墟的紫，碰在一起会发出“叮咚”的响，像串会呼吸的风铃。
“毛团说，果珠在‘吵架’。”小铁蛋举着机械测温仪，对着光纹果比划，“紫珠嫌银珠太凉，银珠说紫珠太燥，吵着吵着，就滚到一块儿了。”
凌冽刚巡完无妄冰原回来，靴底还沾着冰碴。他仰头望着树顶的果串，光珠们果然在互相推搡，紫珠撞上银珠，竟溅出点金芒，落在草叶上，瞬间长出片带双色纹的新叶。“不是吵架，是‘磨合’。”他笑着抬手，一片光纹草的叶子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在他手背上结了个松松的环，“就像冰原的熵能和光纹，刚碰着时也闹，久了就知道怎么搭伙过日子。”
阿萤提着竹篮从药圃走来，篮里装着刚采的“共鸣草”——草叶能随光纹共振，碰着归心峰的银纹会泛青，挨着无界墟的紫纹会泛黄。“忘川界的老人托光纹鸟捎信，说他们的忆雾泉里，长出了带紫纹的鱼。”她把草茎插进万华苗的土中，草叶立刻缠上苗的枝桠，“鱼会跟着紫纹游，游到泉眼处，就吐出泡泡，泡泡里是无界墟的星图。”
刘影扛着新制的箭杆从崖边回来，箭杆上缠着共生藤的须，须上的光纹正与万华苗的果串呼应，一明一灭。“混沌界的毛团爹更绝，”她往草里丢了块冰原的熵能晶，晶块落地即化，竟在土里开出朵墨黑的小花，“他们在碎星堆里挖着块老石头，石头上的纹能映出归心峰的雪，毛团说那是‘石头在想老家’。”
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小铁蛋拽着机械臂转圈：“那我们给万华苗喂点熵能晶，它会不会结出黑果子？”毛团立刻摇头，把怀里的碎星尘往苗根上撒：“要喂碎星尘，结出的果子能看星星！”
两人正争着，万华苗突然轻轻晃了晃，果串上的光珠全停了动，齐齐转向界桥的方向。众人望去，只见界桥的光带里，飘来群从未见过的生灵——它们像团半透明的云，身上的光纹是淡金色的，混着所有世界的光，飘到归心峰上空，竟化作雨丝落下来。
“是‘衡界云’！”阿萤的光弦杖突然发出清鸣，“老亲卫长的手札提过，这是万界平衡时才会出现的灵物，能让不同的光纹‘说上话’。”
雨丝落在万华苗的果串上，光珠们突然“啪”地撞在一起，银的、紫的、斑斓的光混在一处，竟凝成颗圆滚滚的金珠，金珠落地即生根，瞬间长出株新苗，苗叶上的纹，是所有世界的光纹拧成的绳，却松松垮垮，一点不较劲。
“它在说‘别绷那么紧’。”小铁蛋的光学眼闪了闪，机械臂上的刻度映出叶纹，“就像我和毛团，抢着喂苗时吵，分着吃碎星果时好，这样才有意思。”
毛团没说话，只是把脸颊贴在新苗的叶上，叶纹立刻顺着他的脸颊往上爬，在他眉骨处留了个淡金的印，像枚小小的章。
凌冽蹲在新苗旁，看着它的根须往万华苗的根上靠，不靠得太紧，也不离得太远，像两个并排坐的伙伴。他忽然想起刚踏上界桥时，总想着“要做些什么”才能平衡，如今才懂，最要紧的是“愿意凑在一块儿”——吵也好，好也好，肯挨着，就错不了。
傍晚的雷阵雨来得急，孩子们抱着万华苗的树干躲雨，小铁蛋用机械臂撑了个金属伞，毛团则把碎星尘撒在伞上，伞面立刻映出光纹，把雨丝变成了彩色的。衡界云化作的雨落在伞上，发出“咚咚”的响，像在打鼓。
凌冽、阿萤、刘影站在廊下看。刘影新制的箭杆靠在柱上，杆上的共生藤须正顺着廊柱往上爬，与屋檐的雨帘缠在一起，织出张透光的网；阿萤的共鸣草在篮里轻轻晃，草叶的共振声混着雨声，像支不成调的歌。
“你说，这衡界云下次什么时候来？”刘影望着雨幕，指尖转着箭杆。
“该来时就来。”凌冽望着雨中的孩子们，他们正用手接雨，雨珠在掌心滚成光珠，你抛给我，我抛给你，“就像雨会下，苗会长，孩子们会吵吵闹闹，这些都不用等，自然会来。”
阿萤笑了，光弦杖在廊下的石板上画了个圈，圈里的雨水凝成个个小光纹，银的、紫的、斑斓的，在圈里转着圈，像群跳舞的孩子。
雨停时，天边挂了道虹，虹的颜色是光纹的色，一头连着归心峰，一头扎进界桥的光带里。万华苗的果串上，金珠闪得更亮了，新苗的叶尖顶着滴雨珠，珠里映着虹，像把整个夏天都藏在了里面。
孩子们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光纹草的茎，看着虹一点点淡去。小铁蛋说：“明天我们给新苗起个名吧。”毛团点头，随手扯了片草叶，叶上的纹竟变成了“共”字。
凌冽三人往回走，鞋底沾着带光纹的泥。他知道，这夏天还长着呢——光珠会熟，新苗会高，衡界云说不定哪天下着雨又来串门，孩子们会争着给新苗起名，争着抢光纹果吃，争着在雨里跑。
而这些争与闹，这些凑与靠，就是归心峰的夏，热热闹闹，却稳稳当当，像那串光纹果，吵着吵着，就成了最亲的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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