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小石洞内，霉味与草屑的气息混合。
李四特靠着冰冷的墙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基因崩溃带来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间歇性涌来。
在他面前的地上，摊着几个从废墟中搜集来，勉强还算干净的瓶瓶罐罐，里面盛放着经过他勉强提纯色泽略显浑浊的液体——生物诱导剂。
他的动作缓慢而吃力，每一次抬起手臂，都牵扯着体内撕裂般的痛楚。
纳米暗金属沉寂后，他失去了精准操控能量的能力，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法和残存的知识记忆来进行操作。
指尖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但他眼神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老师，”他声音沙哑地开口，看向一旁沉默擦拭武器的武力，“帮我……把这些寄出去。”
武力停下动作，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瓶子，又落在李四特苍白却坚定的脸上。
他没有问寄给谁，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从行囊深处取出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金属盒子。
“联盟的‘信使’，只认盒子，不认人。途径迂回，但安全。”
武力言简意赅地解释，将瓶子小心地放入盒内特制的缓冲层中。
李四特深吸一口气，忍着眩晕，用一根细木棍，蘸着某种植物的汁液，在一块粗糙的树皮内侧面，留下几行极其微小，只有特定频段光线照射才能显现的符号。
那不是文字，而是一种他和陆嫣然在实验室早期，基于基因序列密码玩笑般设计，只有他们两人能完全解读的加密信息。
内容很简单，却包含了他此刻的身体状况，以及一个坚定的承诺——
“赌约见。”
他将树皮卷起，塞进金属盒的夹层。盒盖合拢的轻微“咔哒”声，在他听来却重若千钧。
这是他抛出的漂流瓶，是他在无边黑暗中，射向唯一可能亮光的一支箭。
“拜托了。”
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
武力收起盒子，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外迷蒙的雨幕中。
包裹寄出后，李四特陷入更深的焦灼与等待。他蜷缩在草堆里，试图通过冥想缓解痛苦，却总能感觉到一些……异样。
并非源自他自身的痛苦，而是来自遥远之处，如同无线电背景噪音般，无数细微杂乱的“信号”。
那是狂喜的尖啸，是愤怒的咆哮，是悲伤的呜咽，是恐惧的战栗……庞杂无比，却又隐隐与他体内沉寂的暗金属产生着某种共鸣。
这些情绪能量跨越空间，一直丝丝缕缕地汇入他近乎干涸的能量核心，虽然混乱不堪，品质低劣，却如同滴入沙漠的水滴，勉强维系着他的一线生机。
他知道，这是全球范围内，无数饮用着“星火”和“怒涛”的人，在无意识间，向他这个“源头”支付的“代价”。
这种感觉让他恶心，却又无法摆脱。
……
几天后，星火公司顶层会议室。
五大股东的联席会议气氛凝重。
张部长脸色铁青，手指敲着桌面：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找到李四特，或者……拿到完整的的配方！现在的原液，副作用还是太明显！没办法向上面交代。”
陆嫣然坐在他对面，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那只延长到衣服内的白色护袖，严密地遮挡着她的右臂，但偶尔细微的动作间，似乎能看到其下有不自然的蓝紫色纹路在布料下隐隐透出。
她面前摆放着那个刚刚通过隐秘渠道送达，毫不起眼的金属盒。
盒子已经打开，里面的瓶子和那块写满密码的树皮就在她手边。
在众人争论最激烈的时候，陆嫣然突然拿起那个玻璃瓶，重重地顿在光洁的会议桌上。
清脆的撞击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这就是他的诚意！”
陆嫣然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举起那个空瓶说：
“新一代生物诱导剂，可以最大化减轻，甚至消除情绪饮料目前存在的精神依赖性和部分躯体副作用。”
她环视众人，目光尤其在张部长和祭坛研究中心代表脸上停留片刻：
“单单这一瓶诱导剂的效能，足以配制出数百万瓶情绪饮料成品，彻底巩固我们在全球市场的优势，将保护伞的‘怒涛’彻底踩在脚下！”
她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带着质问：
“难道这还不够诚意吗？难道你们非要把他逼到绝路，非要眼睁睁看着他被逼得背井离乡，最终投入美丽联邦的怀抱，将更完善的技术拱手相让吗？”
“你给老子闭嘴！”
坐在特制轮椅上的张大帅猛地一拍扶手，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满是凶戾：
“少来这套！陆嫣然，我告诉你，想让我们继续等？行啊！你先跟我儿子把婚礼办了，之后一切好商量！”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在张大帅和陆嫣然之间逡巡，带着各种复杂的算计。
陆嫣然看着张大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足足过了几秒，她才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凄然而决绝的冷笑。
“他不会上当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人，“你们，也别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抓起桌上那个玻璃瓶，狠狠地向着坚硬的大理石地板摔去！
“不要——！”
惊呼声中，坐在她斜对面的赵川反应极快，一个迅捷的战术翻滚，在瓶子即将触地的瞬间，险之又险地将其接住，牢牢护在怀里。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陆嫣然粗重的喘息声，和她护袖下，那隐约透出的蓝紫色光晕，在微微起伏。
信号已经发出，回应已然收到。
隔空联手的戏码，在各方势力的漩涡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那场决定命运的赌约，也因这遥远的信号，被按下了加速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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