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仿佛有无形巨手将他从窒息的泥沼中硬生生拽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失控的引擎冲撞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太阳穴随每一次搏动抽痛如裂。额角残留着噩梦的粘稠凉意，宛如毒蛇爬过的湿痕，冰冷刺骨。又是这个梦......他沙哑地低语，这已是连续第四夜，那血色祭坛如跗骨之蛆，纠缠不休。
颤抖着抬起汗湿的手，指尖冰凉，他用力蹭着额角，那触感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现实和梦境......好像真的在融化......他喃喃自语，声音因恐惧而干涩。这已不是简单的梦魇，那寒意仿佛穿透了虚无，侵染到了现实的肌理。
卧室的黑暗浓稠如墨，空气凝重得像凝固的铅块。窗外，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的路灯光，透过劣质窗帘的缝隙，投下一道窄窄的、颤抖的光束，如同手术刀般剖开黑暗，照亮书桌上堆叠如山的文件一角。那是他连日来不眠不休整理出的城市异常能量泄露点分析报告，纸张边缘已被他焦虑地摩挲得起了毛边。几页散落的报告上，打印的照片触目惊心：地底钻孔边缘渗出的血色凝胶泛着不祥的油光，废弃地铁隧道内壁的丝网状污迹中心，鼓胀的囊包仿佛孕育着未知的恐怖......这些照片被他用红笔圈满了问号，画满了推测箭头，凌乱的线条交织成一张预示灾难的破碎蛛网，令人心悸。
光束勉强勾勒出书桌对面墙上挂历的模糊轮廓，其中一个日期被猩红的马克笔重重圈住——昨天。那场惨烈的事故如同一根淬毒的钢针，深深扎进他的记忆。东城区新远商厦......李豫闭上眼，声音艰涩，十几名工人......瞬间就没了......官方轻描淡写的地质勘探突发意外通告，在他看来不过是欲盖弥彰的拙劣谎言。
怎么可能是意外......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技术安全中心的实时监控数据片段在他脑海中清晰回放：并非地陷，而是地下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地表塌陷前一刻，仪器捕捉到的高频生命能量图谱紊乱得如同爆炸，紧接着是建筑撕裂的巨响和监控探头翻转前的剧烈抖动。那画面......像烧红的烙铁，日夜在我脑子里烫......他痛苦地抱住头。
恐惧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李豫背靠着冰冷的床头，猛地扯过被子紧紧裹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源自噩梦的残毒般颤栗。心脏的狂跳稍稍平复，却每一次吸气都吸进满口寒意。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紧贴着后背的皮肤，寒意刺骨。房间里的黑暗仿佛有了实质，如墨汁般沉重地压迫着他的眼球，令人窒息。他徒劳地睁大眼睛，试图捕捉家具的轮廓、窗帘上细微的光影变化，想用这些坚实的现实细节，驱散脑海中纠缠不休的血腥意象。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梦魇的画面如决堤洪水般再次涌来：那座庞大无朋的血色祭坛，由某种无法名状的猩红物质构成，冰冷滑腻，宛如刚从巨型生物体内剥离的坏死心脏。祭坛底座深扎于破碎城市的核心，无数流淌着暗红光泽的——更像是某种巨兽活生生的韧带肌腱——从底座向四面八方蔓延，深深嵌入废墟的，搏动着令人作呕的节律。祭坛中心，那个血色鼓包——那才是的真面目？——正缓慢而贪婪地蠕动、膨胀，伴随着沉闷如雷的扑通——扑通——声，如同敲响了末日前的丧钟，规律得令人发狂。每一次蠕动，都搅动起视野边缘粘稠翻腾的血色暗影......
还有那些符文......李豫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祭坛底座表面刻印的巨大符文，并非石质雕刻，而是烙印在活肉上的狰狞伤疤。线条扭曲诡秘，交织成既像纠缠血环、又像倒立人形的轮廓，散发着原始而纯粹的恶意。
四天了......他绝望地喘息，每一天都清晰得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他痛苦地闭上酸涩发胀的眼睛，强迫自己停止回想。然而，黑暗中一个冰冷的念头，如淬毒的利刃般刺穿了他所有的理性防线：最初那两个梦......那些宏大壮烈的场景，那些我以为是救世坐标的符号......他的声音颤抖，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那些符号从未消失，它们只是化作了缠住他心脉的剧毒藤蔓，正将他拖向无底深渊。
疲惫如沉重的铅沙，灌满了他的四肢百骸。神经却依旧紧绷如即将崩断的琴弦，在皮下嗡嗡震颤。他摸索着抓起床头的玻璃杯，将冰冷的隔夜水一饮而尽，水流过灼痛的喉咙，激起短暂却徒劳的清醒。窗外，城市的脉搏已悄然苏醒，黎明前带着死亡气息的青灰色天光，正固执地渗入窗隙，一点点稀释着房间里令人窒息的黑暗。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李豫猛地掀开被子，眼神惊恐地扫视着这个囚禁了他四夜的卧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朽甜腥，熟悉的壁纸、家具轮廓，此刻都像是从祭坛上剥落的血肉碎屑，散发着不祥的预兆。
他近乎狂奔般扯下汗湿冰冷的睡衣，胡乱套上皱巴巴的衬衫和外套。指尖触碰到脖颈下方的皮肤时，那梦魇印记的灼痛感再次袭来，仿佛有滚烫的刑具烙印其上，顺着神经末梢蔓延至全身。他猛地拉高衣领，死死遮住那耻辱的标记。镜子？他绝不敢看。他怕在那冰冷的倒影中，看到自己瞳孔深处已被植入那粘稠、蠕动的非人血色丝网。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在死寂的黎明前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催命的符咒。李豫浑身一僵，惊恐地盯着那不断震动的黑色方块，如同盯着一条即将噬人的毒蛇。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技术安全中心的同事。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因恐惧和彻夜未眠而沙哑不堪：喂？老张。
电话那头传来老张疲惫而急促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还有仪器运转的低鸣：李豫？你终于接了！你昨晚提交的那份关于生物质能异常波动的补充报告......我刚看到，数据模型......太吓人了！新远商厦那边，我们又发现了新的......
李豫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走到窗边，猛地拉开一丝窗帘缝隙，青灰色的天光瞬间涌入，刺痛了他的眼睛。远处的城市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寂静得如同坟墓。
发现了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像灌了铅。
老张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是......是虫卵......在塌陷区边缘的土壤样本里，我们发现了微型虫卵......和你报告里那些地铁隧道污迹的成分......完全一致！它们正在......孵化！
轰——李豫只觉得脑中一声炸响，窗外的青灰色天光骤然变成了梦中祭坛的血色。他仿佛能听到无数细小的虫卵正在城市的地下深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孵化声响，那是末日的序曲，正悄然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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