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潜龙阁头目试探，险象环生
琉璃厂的古玩市集已热闹起来。墨苏揣着那枚刻有 “潜龙勿用” 的令牌，站在火神庙朱红庙门前，看着香客们手捧香火进进出出，掌心却沁出冷汗。庙檐下的铜铃被风一吹，“叮铃” 作响，像极了潜龙阁暗哨传递信号的节奏 —— 他知道，这看似烟火气十足的庙宇，实则是座精心布置的牢笼。
按苏云漪的约定，他需从侧门进入。刚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混着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穿过狭长的回廊，后殿的门虚掩着，里面烛火摇曳，隐约能看到神像前坐着一道人影。
“顾先生倒是准时。”
一个阴柔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冷意。墨苏推门而入，只见火神像前的蒲团上，坐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文士，身着月白长衫，袖口绣着极小的 “潜龙” 暗纹，手里捏着串菩提念珠，每颗珠子都被摩挲得油光发亮。这便是潜龙阁副统领，江湖人称 “白先生”—— 第 40 章中胤禩身边的核心谋士，也是苏云漪的直接上司。
白先生抬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墨苏，从他磨破的袖口到沾着尘土的布鞋，最后落在他怀中的令牌上：“苏云漪的‘鱼饵令’，顾先生倒是敢收。”
墨苏心中一凛 —— 原来那枚令牌是 “鱼饵”！他强作镇定，躬身道：“先生说笑了，学生只是个落魄举子，想借潜龙阁谋份生路，哪懂什么‘鱼饵令’。”
“落魄举子？” 白先生轻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纸，扔在墨苏面前，“康熙四十五年江南乡试，顾贞观，湖州府南浔人，中举后赴京会试，因得罪主考官李光地门生落第 —— 这履历，倒是天衣无缝。可你忘了，李光地门生中，根本没有负责康熙四十五年会试的主考。”
墨苏的心脏骤然缩紧。他伪造身份时，刻意避开了李光地的核心人脉，却没想到白先生对李光地的门生脉络了如指掌。他强压下慌乱，弯腰捡起纸张：“先生怕是记错了，当年主考虽非李光地门生，却与李光地交好，学生正是因批驳‘理学正统’，才得罪了他。”
“批驳理学？” 白先生起身，走到墨苏面前，两人距离不足三尺，他身上的檀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让墨苏格外警惕，“可你在醉白池写的‘根并荷花一茎香’，明明是推崇程朱理学的笔法，前后矛盾，顾先生怎么解释？”
这一问直击要害。墨苏知道，再伪装下去只会更被动。他收起伪装的谦卑，直视白先生的眼睛：“先生既知学生的底细，何必绕弯子？直说吧，找学生来，究竟想做什么？”
白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笑意：“爽快！四爷的人，果然不拖泥带水。” 他从怀中摸出另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名字，“这是粘杆处外围人员名单，其中‘顾言’这个化名，顾先生应该不陌生吧？”
墨苏低头一看，名单上 “顾言” 二字被红圈标出，旁边注着 “翰墨斋掌柜，负责传递江南盐商情报”—— 这正是他在粘杆处的外围身份！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却依旧强装镇定：“先生手里的名单，半真半假。粘杆处核心成员的名字，先生一个没写，想来是想拿这份假名单，试探学生的诚意。”
他故意点破白先生的伎俩，将局面从 “认罪” 扭转为 “谈判”。白先生果然愣了愣，随即大笑：“好！好一个‘半真半假’！顾先生既聪明，那我也不绕弯子 —— 八爷有意招揽先生，只要先生能策反粘杆处内部人员，八爷许你‘从龙之功’，日后登基，至少是个五品编修。”
“策反？” 墨苏故作犹豫，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先生说笑了，学生只是粘杆处外围，哪有能力策反核心成员？再说，空口白话的‘从龙之功’，先生觉得学生敢信吗？”
“信不信，看先生想要什么。” 白先生从袖中摸出一枚和田玉佩，上面刻着 “潜龙” 二字，玉佩触手温凉，雕工精湛，“这是潜龙阁‘执事’级别的信物，凭此佩，可调动潜龙阁江南分舵的资源。另外，先生父亲墨仲言的冤案，八爷也可帮忙翻案 —— 当年构陷墨先生的户部侍郎，如今已是八爷党核心，只要先生点头，八爷一句话，就能让他给墨先生赔罪。”
“户部侍郎” 这五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墨苏心里。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表面却露出为难之色：“先生的条件很诱人，可学生需要时间考虑。而且，策反不是小事，学生需要知道粘杆处在潜龙阁的暗桩名单，不然贸然行动，只会暴露自己。”
这是反向要价，也是试探。白先生沉吟片刻，点头道：“可以给你三日时间考虑。至于暗桩名单，三日后续约时，我会给你一部分 —— 毕竟，信任是相互的。”
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墨苏抬头，只见苏云漪从屏风后走出，藕色衣裙上沾着些尘土，左臂的绷带又渗了些血，显然是刚受过责罚。她走到白先生身边，垂眸道：“先生，按您的吩咐，已将顾先生的住处监视起来。”
白先生点头，看向墨苏：“这三日，就让苏云漪‘贴身照顾’顾先生，也好让先生放心 —— 潜龙阁的诚意，不止在嘴上。”
墨苏心中一沉 —— 这哪里是 “照顾”，分明是监视！他看向苏云漪，却见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歉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苏云漪左手尾指微微蜷曲 —— 这是第 41 章中潜龙阁内部 “情势危急，自作决断” 的暗号！
墨苏立刻明白，白先生根本不信他，所谓 “三日之期” 只是缓兵之计，真实目的是通过苏云漪的监视，摸清他与粘杆处的联络方式，再伺机夺回联名信底稿并灭口。
“那就有劳苏姑娘了。” 墨苏故作感激，躬身道。
白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将那枚和田玉佩递给墨苏：“这枚‘潜龙佩’，先生先拿着，算是八爷的见面礼。三日後，还是在这火神庙，咱们再谈后续。”
墨苏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 “潜龙” 二字，忽然察觉到玉佩内部有细微的凸起 —— 这不是普通的玉佩！他想起父亲曾在《异物志》批注中写过，西域有种 “传音蛊”，虫卵可藏于玉石内部，佩带者周围十五步内的声音，会被特定频率的铜器收集。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将玉佩系在腰间：“多谢先生厚爱，学生定不负所托。”
离开火神庙时，苏云漪跟在墨苏身后，两人沉默地走在琉璃厂的古玩街上。街边的商贩高声叫卖着字画、瓷器，与两人之间的凝重气氛格格不入。走到拐角处，苏云漪忽然停下，低声道：“那枚玉佩是窃听器，内置传音蛊虫卵，用雄黄粉可令虫卵休眠。”
墨苏心中一暖，却也更加疑惑：“苏姑娘为何要帮我？”
苏云漪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父亲也曾遭八爷党陷害，与你父亲一样，含冤而死。我帮你，不是为了潜龙阁，也不是为了粘杆处，只是不想看到更多人像我父亲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她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墨苏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他摸向怀中的雄黄粉 —— 这是他从翰墨斋带出来的，父亲当年用来驱虫的，如今竟成了保命的关键。他将雄黄粉小心翼翼地撒在玉佩内侧，果然，玉佩内部的细微凸起不再发热，传音蛊虫卵被成功休眠。
墨苏看着苏云漪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 他现在就像站在悬崖边，一边是粘杆处的任务，一边是潜龙阁的招揽，还有苏云漪若即若离的帮助，任何一步踏错，都是万劫不复。
他不敢停留，快步走向粘杆处的外围联络点 —— 一家名为 “翰墨轩” 的书肆（与他之前的翰墨斋仅一字之差，是粘杆处的障眼法）。走进书肆，掌柜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见墨苏进来，低声道：“寒字令持有者？”
“是。” 墨苏点头，将腰间的潜龙佩取下，放在柜台上，“白先生给的‘见面礼’，内置传音蛊，已用雄黄粉处理。另外，苏云漪传递暗号，白先生三日之期是缓兵之计，意在监视我的联络方式。”
老者拿起潜龙佩，仔细看了看，皱眉道：“这是潜龙阁的‘监心佩’，除了传音蛊，还有定位功能 —— 玉佩会在夜间发出微弱的荧光，便于追踪。你得尽快将它换掉，不然会暴露我们的联络点。”
墨苏心中一凛，连忙道：“那该怎么办？白先生让我三日后续约，若是不带玉佩，定会起疑。”
老者沉吟片刻，从柜下摸出一枚一模一样的潜龙佩：“这是我们仿制的，没有窃听和定位功能，你换上这个。另外，四爷有令，让你将计就计，假意答应白先生的策反，摸清潜龙阁在粘杆处的暗桩名单，同时找出苏云漪的真实目的。”
墨苏接过仿制的潜龙佩，心中却更加沉重。他知道，自己已陷入 “三头蛇” 陷阱：粘杆处的任务要求他深入潜龙阁核心，潜龙阁的招揽逼迫他背叛粘杆处，而苏云漪的帮助又让他在道义与任务间摇摆。
离开书肆时，夕阳已西斜，将琉璃厂的古玩街染成金红色。墨苏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忽然觉得无比孤独 —— 在这场波诡云谲的谍战中，他没有真正的盟友，每个人都在利用他，每个人都可能是敌人。
他摸了摸怀中的仿制潜龙佩，又想起苏云漪眼中的歉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三日後的火神庙之约，不仅是与白先生的较量，更是与自己的较量。他必须在这场较量中，找到一条既能完成任务，又能保护苏云漪，还能为父亲翻案的路。
初夏的风，带着古玩街的墨香，吹在墨苏的脸上。他握紧手中的折扇（墨竹赠予的那把，扇骨中空藏毒针），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住处 —— 那里，苏云漪早已等候在门口，像一道无法绕过的关卡，也像一盏在黑暗中若明若暗的灯。
一场新的试探，已在住处的烛火旁，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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