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二字，如同两声混沌惊雷，并非响彻耳畔，
而是直接劈入了桃林内每一个后来师生的识海深处，轰然炸开！
那些因为好奇追随院长、先贤脚步而跟来的学子、老师们，此刻个个如泥塑木雕，僵立原地。
他们的瞳孔急剧收缩到针尖大小，仿佛要将眼前那黑袍身影烙印进灵魂最深处。
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彻底停滞，血液似乎都冻结了。
他们……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那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段活着的、呼吸着的传说！
一个自启蒙之初便镌刻在血脉源头、支撑起人族不屈脊梁的至高名讳！
是祠堂里最高处那模糊却威严的画像。
是师长们提及便会不自觉压低声音、充满无限敬畏的……信仰之源！
如今，竟真真切切地、如此之近地，端坐于这片落英缤纷的桃林之中，端坐在他们的眼前。
巨大的冲击让许多年轻弟子身形摇晃。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帝尊”二字如同洪钟大吕，反复震荡，涤荡着他们所有的认知和想象。
青璇坐在赤足女子身旁，娇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清澈的眸子瞪得极大，倒映着秦无殇的身影。
先前所有的困惑、所有的猜测，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为何院长爷爷和那些早已不同世事的学院底蕴会如此激动恭敬……
为何传说中的“太玄九杰”会露出那般孺慕之情……
为何老师能一眼看穿她的体质，并能轻易引动那神秘的空间枷锁……
为何他言谈举止间，总带着一种仿佛源自天地初开般的淡漠与深邃……
一切都有了答案。
拜人族帝尊为师……
这曾是她无数次坐在这桃林中，对着那十尊模糊的石像，于心底最深处的、连自己都觉得是痴心妄想的憧憬。
她只是渴望能像“九杰”前辈一样，得到一丝微末的指点，便心满意足。
她从未想过，这遥不可及的梦，竟会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清晨，以这样一种震撼的方式，轰然成真！
她不仅见到了传说，更成为了传说……的学生。
巨大的不真实感与滔天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心神淹没。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唯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并非身处梦境。
秦无殇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从最前方的太玄九杰、太玄院长及一众学院耆老，到后方那些激动得难以自持、几乎要匍匐在地的师生们。
他们的脸上，写着敬畏、狂热、激动、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
秦无殇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下方众人的反应早已在意料之中，又仿佛这世间已极少有事物能引动他的情绪。
一片桃花瓣恰好飘落至他身前，并未触及黑袍，便无声地化为最精纯的灵光，消散于空中。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似直接响彻在每一片桃花瓣上，响彻在每一缕微风里，
清晰无比地烙印进在场所有生灵的神魂本源深处：
“修行之路，纳灵淬体，悟法明道，看似夺天地造化，臻至强之境。
然，力量为何？长生为何？超脱……又为何？”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瞬间抚平了所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让整个桃林陷入一种极致的宁静，连光影的流动都仿佛变得缓慢而富有韵律。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桃林，望穿了无尽时空，看到了星河生灭，界域沉浮，
看到了隐藏在繁华表象下的暗流与抉择。
“力量的尽头，并非逍遥。
长生的彼岸，或许是更大的囚笼。
而超脱之上，仍要做出……抉择。”
“抉择”二字，他轻轻吐出，却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声惊雷，沉重地敲在每个人的道心之上，引发无声的轰鸣。
“这抉择，早在你汲取第一缕灵气时便已埋下种子，在你每一次道心波动时悄然生长。
它不问你神通强弱，不论你境界高低，只叩问你存在之本心——你，为何而存？”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丝洞穿万古的冰冷与漠然：
“有一类存在，他们见惯了星辰陨落，感知了大道无常，对那终末之寂充满了铭刻于真灵深处的恐惧。
于是，他们做出了选择——不惜一切，存续自身。”
“存续，化为了执念，继而……化作了‘腐朽’。”
秦无殇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寒意，周遭的桃花似乎都染上了一层灰暗，
“此非表象之腐，而是存在之质的堕落。
他们背离了天地生生不息的循环大道，转而走向掠夺与吞噬。
以亿万生灵精气为食粮，以世界本源为甘露，
将一个又一个璀璨的文明、生机盎然的界域吸吮成枯寂的尘埃，
只为延续他们那早已异化的、空洞的‘存在’。”
“他们藏匿于时空的阴影之下，编织谎言如网，散播绝望为种，诱使迷茫者堕落，
同化为其爪牙，不断扩张那死亡的疆域。
他们的道，是绝对的利己，是万物为刍狗的冰冷计算。
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是对‘生’之意义的终极悖逆，是万灵之敌，寰宇之痈。”
桃林中寂静得可怕，众人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更能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仿佛看到了无尽黑暗蔓延，吞噬光明的可怕景象。
秦无殇的话语微微一顿，那冰冷的意味悄然转变。
“然，寰宇之大，亦有光明心生。
当黑暗蔓延，万物悲鸣，总有存在，于绝望中点燃心火，做出另一种抉择。”
“他们选择了……‘守护’。”
“明知螳臂当车，明知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甚至明知自身亦可能被那无边黑暗同化或吞噬，
他们依然选择了转身，将背影留给所要守护之物，直面那永恒的腐朽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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