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圣会”的闹剧虽已收场,但其引发的波澜却在归藏药市内外持续扩散。百草堂声名扫地,门可罗雀,而云逸“小神医”的名头则愈发响亮,连带着“培元益气散”也供不应求。杏林堂一时间成了药市的焦点。
然而,身处漩涡中心的云逸,却异常清醒。他深知,此番取胜,看似凭借当机立断与精准诊断,实则根基在于对那箱朱批医书日复一日的刻苦钻研。火云道人的手段阴狠,那“焰络”之隐晦,若非他早已将朱批中关于“望气”、“察络”的篇章反复揣摩,结合《内经》“有诸内,必形诸外”之理,绝难在短时间内看破玄机。
夜深人静,济生客栈的客房内,油灯依旧亮着。云逸没有沉湎于白日的胜利,而是再次打开了那本《黄帝内经·灵枢》。朱红色的批注在灯下显得愈发深邃。他翻到《经脉》篇,目光停留在关于“手厥阴心包经”的论述旁,那里有一段细密的批注:
“夫心包代心受邪,邪客之,则心脉不畅。然邪亦有深浅,有在气分,有在血分,有隐伏络脉,如薪藏火。察之,非独凭指下,亦需观其形色,感其气机。络脉之色,赤而浮露者多实热,青紫隐现者多瘀阻,若现焰色,流转躁急,则为金石火毒内攻之兆,急宜凉血解毒,通络泄邪……”
这段批注,他早已读过不下十遍,初时只觉得道理深奥,难以完全领会。直至亲身经历了刘掌柜中毒、当众诊断壮汉,将理论与实践相互印证,此刻重读,字字句句仿佛都活了过来,其中的精微之处豁然开朗。原来,“焰络”并非单纯的颜色,更关乎其形态、浮沉、流转之势,需将望诊与对病机、药性的深刻理解融为一体,方能洞察。
他又拿起《神农本草经》的朱批本,找到关于化解“金石火毒”的篇章,仔细研读其中提及的几味主药——水牛角、生地黄、玄参、赤芍等的药性辨析与配伍精要。批注中不仅说明了它们凉血解毒的共性,更点出了各自的特性:水牛角侧重清心凉血,生地长于滋阴凉血,玄参善解毒散结,赤芍功专活血散瘀。如何根据中毒深浅、个体差异调整君臣佐使,批注中皆有微妙提示。
“前人智慧,当真如渊如海。”云逸合上书卷,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若非这些精妙绝伦的批注指引,他即便得到医书,恐怕也如盲人摸象,绝无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得这般成就。这些朱批,不仅传授知识,更是在培养一种思维,一种直指疾病本质的洞察力。
他将白日诊治那壮汉的经过在脑中细细复盘,推敲着自己用药、用针的每一个细节,寻找是否有可以改进之处。同时,他也开始思考,雷火门既能炼制出“赤阳丹”、“雷火焚心散”这等阴毒之物,其药术必然有其独到乃至邪恶之处,未来交锋,绝不可掉以轻心。仅凭目前所学,恐怕还不够。
接下来的日子,云逸的生活变得极有规律。上午,他在杏林堂协助吴谦诊治病人,将夜间所学应用于实践,遇到疑难便与吴谦探讨,或记录下来晚间再研读医书求证。下午,他或是去严铁山处,听这位经验丰富的老药师讲解各类药材的微妙差异与炮制诀窍,或是与青黛交流,从她的星象易理角度,理解天地气运对药性与病机的影响,开阔思路。夜晚,则雷打不动地挑灯夜读,反复咀嚼朱批医理,常常为了一个字、一句话的深意,沉思良久。
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沉下心来,像一块海绵般,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知识,并将它们与朱批的核心思想融会贯通。他甚至开始尝试整理自己的学习心得,将朱批中的要点、自己的实践案例、以及吴谦、严铁山的经验谈分门别类记录下来,遇到不解之处,便标记下来,留待日后慢慢参悟。
这一夜,他正在研读朱批中一段关于“五运六气”与“疫病防治”的关联论述,其中提及一种依据当年气运配置“防疫香囊”的古法,所需药材与配伍颇为精妙。他正沉浸其中,忽闻窗外传来极轻微的、衣袂破风之声!
云逸心中警兆骤起,几乎是本能地,他吹熄了油灯,身形悄无声息地滑至窗边阴影处。几乎是同时,一道淡淡的、带着腥甜气息的粉红色烟雾,从窗缝中缓缓渗入房内!
对方竟如此迫不及待,在“赤阳圣会”失败后,立刻便使出了这等下三滥的暗算手段!
(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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