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的夜,比港城更沉。
湿冷的雾气贴着古老的石板路弥漫,将远处的山影和近处的树冠都浸染成模糊的墨团。
七月十五,子时,阴气最盛的时刻。
苏凛独自一人,一步步踏上通往苏氏老祠堂的青石阶。
祠堂的门虚掩着,沉重的木门轴在推开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早已被涂上了无声的油脂,专为等待今夜的访客。
一股陈旧的檀香混杂着腐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祠堂内没有点灯,只有供桌上七支手臂粗的红烛,烛火诡异地静止着,没有一丝摇曳,将一排排冰冷的祖宗牌位映照得影影绰绰。
供桌正中央,摊开着一卷边缘焦黄的乐谱——《焚心引》真本。
而在这死寂之中,一种几不可闻的嗡鸣,正从四面八方侵入骨髓。
那是一种极低频的循环声波,像一只无形的手,温柔而又残忍地扼住你的心脏。
苏凛认得这个声音。
“凛儿……闭嘴吧,声音会招来灾祸……”
是他母亲,生前最后一段被截取的录音,被处理成了最伤人的武器,一遍遍地回荡在这座囚笼般的祠堂里。
苏凛缓缓抬手,摘下一直佩戴的骨传导耳机。
那里面,循环播放着肖玦为他准备的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用以抵御外界的声波污染。
但此刻,他选择直面这淬毒的思念。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朱砂符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昨夜,老陶妻颤抖着手塞给他,说这是苏母当年为了调试一把传世名琴,亲手割指,以血喂养琴弦时,留下的一片遗物。
半片干枯的、指甲盖大小的皮屑。
“你说这是诅咒?”苏凛对着空气低声自语,声音被低频嗡鸣吞噬,却清晰地在自己胸腔中震荡,“可她流的血,是为了让我能听。”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头顶的横梁上缓缓坐起,像一只蛰伏已久的夜枭。
陆沉。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凛,烛光下,他耳骨上那枚代表着“净言使”最高戒律的刺青,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他手中握着一个平板终端,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脑电波动曲线如受惊的鱼群,疯狂跳动。
“全镇三百七十二户,一千一百零八人,他们的梦境,现在由我掌控。”陆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不是在说人,而是在说数据,“他们已经开始梦见‘祖宗降罚’,梦见大火焚村。只要我再把频率推高0.3赫兹,就会有第一个虔诚的信徒,为了‘赎罪’,点燃自己的房子,自焚谢罪。”
他的目光转向供桌上的《焚心引》真本和一个火盆。
“而你,苏凛,”他冰冷地宣判,“必须在黎明之前,亲手点燃这卷带来灾祸的乐谱。否则——”
他话音一转,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巨大的铁笼被推了出来。
笼子里,一个瘦弱的女孩被绑住了手脚,嘴也被堵住,正是陆沉收养的那个天生聋哑的孤女,阿月。
“——她将代替你,成为平息祖宗怒火的祭品。”
苏凛的目光扫过铁笼里惊恐万分的阿月,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只是慢步走到火盆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盆沿,低声反问,像是在与陆沉闲聊:“如果母亲真的恨我开口,为何临终前,她还在哼歌?”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让陆沉
不等他回答,苏凛突然扬手,将那个朱砂纸包,决绝地投入了火盆!
“嗤——”
火焰骤然由红转蓝,一股奇异而芬芳的焦香瞬间弥漫开来。
那不是木炭的味道,而是一种带着血腥气的、遥远而熟悉的生命气息。
那是苏母的血液燃烧时,所释放出的、独一无二的声频烙印。
与此同时,苏凛启动了藏在袖口的微型振动器。
一段被方绪用顶尖技术重构的音频,通过祠堂地底预埋的共振节点,悄然播放。
没有复杂的旋律,只有婴儿在摇篮里最纯粹的、咯咯的笑声。
而背景音里,一个年轻温柔的女声,正哼唱着最简单的江南小调——《茉莉花》。
那是苏凛的笑声。
那是他们母亲,还未被“心音”折磨时,最温柔的歌声。
这频率,精准无误地匹配了苏氏血脉的共振基频!
嗡——!
整个祠堂的木质结构,从牌位到梁柱,都开始发出轻微的震颤。
那段恶毒的诅咒录音被瞬间冲垮、覆盖。
陆沉耳骨上的刺青,竟也发出细微的哀鸣,他脸色一白,整个人因剧烈的共鸣紊乱而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
“啊!啊!”
一道身影突然从祠堂后方的暗道冲出,是阿月!
她不知何时竟挣脱了绳索,跌跌撞撞地扑向苏凛,因无法说话而急得满脸通红。
她伸出瘦小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比划着不成章法的手语:
“哥哥……妈妈……妈妈也给我唱过……在梦里……就是这个……”
陆沉瞳孔骤然紧缩,他内心最深处的信仰,在这一刻被这最不可能的人,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厉声喝道:“阿月,住口!回来!”
他欲上前阻拦,脚下却猛地一绊,祠堂地板上几块伪装成地砖的振动模块突然升起,将他震得一个踉跄。
苏凛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拿起火盆旁早已备好的火把,猛地转向那卷《焚心引》真本。
然而,就在火把即将触碰到乐谱的瞬间,苏凛的手腕猛然翻转——那熊熊燃烧的火苗,没有落在脆弱的纸张上,反而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燎向了悬挂在正堂横梁上的七盏古旧铜铃!
“你说要终结灾祸?”
苏凛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万年深潭,却清晰地响彻在因共鸣而嗡鸣的祠堂之内。
“那我就让今天,成为第一个有人敢笑着离开祠堂的日子。”
轰——!
铜铃遇热,内部结构瞬间被破坏,积压了上百年的压抑声波在同一时刻被引爆、释放!
那不是伤人的噪音,而是一种打破禁锢的、最原始的破碎之声!
祠堂外,寂静的村庄里,无数在噩梦中挣扎的村民几乎在同一时间惊醒,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
所谓的“祖宗降罚”,如镜花水月般消散。
祠堂内,陆沉在刺耳的铃声中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
他怀中紧攥着的一封母亲遗书,被这股声波震荡的气流吹开,翻到了最后一页。
烛光下,一行娟秀而坚定的字迹,赫然在目:
“若我儿开口,请替我鼓掌。”
信仰的最后一根支柱,轰然倒塌。
“砰!”
祠堂的大门被一股巨力从外撞开。
肖玦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特勤小组冲了进来,却只看到战斗结束后的残局。
苏凛已经抱起了因过度刺激而昏迷的阿月,他甚至没有看一眼跪在地上、精神崩溃的陆沉,径直从肖玦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
“明天起,全镇水源进行第三方毒理检测,报告全部公开。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怀中女孩苍白的小脸,“把阿月的名字,写进云韶族谱。”
夜风从破开的大门灌入,卷起地上那封信纸的残骸,与火盆中蓝色的朱砂灰烬一同飘散,仿佛有无数沉默百年的亡魂,在这一刻终于得以轻声应和。
肖玦快步跟上,低声问:“他怎么处理?”
苏凛的脚步停在祠堂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地、浑身颤抖的陆沉,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也是个病人。”苏凛的声音很轻,“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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