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揽月阁内却已弥漫开一种不同往日的肃穆气息。青砖地缝里还沾着昨夜未干的露气,连廊下悬着的铜铃都似被这氛围浸染,往日里随风轻晃的细碎声响,今日竟透着几分沉滞。
沈清辞端坐于正厅上首的梨花木扶手椅上,手边小几上放着一盏热气袅袅的清茶。茶烟顺着窗缝溜进来的晨光往上飘,在她眼睫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她并未急着饮用,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垂手侍立的一众仆役丫鬟,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那是她前世紧张时才有的小动作,如今重活一世,竟在察觉角落里某个丫鬟袖中露出的半截青绿色绢帕时,悄然浮现。
林嬷嬷和半夏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一个面容沉静,指节却悄悄攥紧了腰间的帕子,一个眼神里带着些许未散的兴奋与紧张,时不时偷瞄一眼厅外那棵老槐树,昨夜她按沈清辞的吩咐,在树洞里藏了一小包东西,此刻正担心会不会被路过的人发现。
经过昨夜与系统的初步磨合,以及清晨那番心态转变,沈清辞此刻的心境已然不同。她深知,要想在这深宅大院,乃至更广阔的天地间施展拳脚,一个干净、忠心的基本盘是首要前提。揽月阁,必须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只是她没说,昨夜系统曾提示过,“近期有外部信号试图窥探宿主行动”,而那信号来源,恰好指向沈清柔居住的汀兰院方向。
前世记忆是她最大的依仗,哪些人是王氏和沈清柔安插的眼线,她心中有本模糊的账。但记忆难免疏漏,比如那个负责修剪园中山茶的老园丁,前世她只当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直到临死前才知道,那人竟是王氏从老家找来的远亲,手里握着她不少“私下与外男接触”的假证据。而此刻,她有了一个更为奇妙的“帮手”。
她心念微动,并未开启正式直播,却尝试着在心中默念:“系统,能否仅在我需要时,提供关于眼前这些人的‘观众视角’评论提示?无需影像,只需文字感知。”
【可以。开启‘被动信息接收模式’,将随机捕捉符合宿主当前关注点的潜在观众意念片段,以文字形式提示。注:此模式信息零散,仅供参考。】
足够了。
沈清辞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看似随意地品了一口,实则眼角的余光配合着脑海中可能出现的提示,仔细审视着下面的每一个人。当她的目光掠过站在角落一个负责洒扫的三等丫鬟时,那丫鬟袖口的青绿色绢帕又晃了一下,那颜色,和沈清柔最常戴的那条发带一模一样。
【这小姑娘眼神老是往门口瞟,心神不定的样子,刚才好像还偷偷摸了摸袖口。】脑海中飘过的文字,恰好印证了沈清辞的猜测。
当她注意到门口侍立的一个粗使婆子时,又有碎片闪过:【那婆子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刚才是不是在偷听里面说话?而且她腰间好像挂着个小铜铃,刚才动的时候响了一下。】
沈清辞心中一凛。那小铜铃,是王府后厨特有的标识,只有王氏的心腹,才能凭着这铜铃在府里随意走动。这些提示零散而模糊,却像是一根根细线,与她记忆中的疑点串联起来。那个三等丫鬟,前世似乎后来被调去了沈清柔的院子,还成了沈清柔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之一;那个婆子,好像是王氏陪嫁庄子上来的,前世就是她,借着送点心的由头,在她的汤羹里下了药。
心中有了计较,沈清辞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让本就安静的厅内气氛更是一凝。窗外的老槐树突然晃了一下,一片叶子飘落在窗台上,像是有人在树后窥伺。
她并未直接发难,而是轻轻蹙起了眉头,抬手抚上发髻,语气带着几分疑惑与不悦:“怪事,我母亲留给我那支素银兰花簪子,昨日还见着,今早想戴却寻不着了。半夏,林嬷嬷,你们可曾见过?”
那支簪子并非多名贵,却是生母的遗物,意义非凡。前世她并不甚在意这些小物件,丢了也只当是自己乱放,如今却成了最好的引子。她特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个三等丫鬟,果然,对方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又飞快地低下头。
半夏和林嬷嬷连忙表示未曾见过。半夏说话时,偷偷往窗外瞥了一眼,老槐树下的影子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片被踩乱的草叶。
沈清辞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哦?那便是奇了。这揽月阁虽不大,却也不至于平白丢了东西。莫非,是出了家贼不成?”
“家贼”二字一出,底下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有惶恐的,有低头的,也有眼神闪烁的。那个粗使婆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铜铃,又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
“小姐明鉴!奴婢们万万不敢啊!”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不敢?”沈清辞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既然都说不敢,那便搜一搜吧,也免得冤枉了清白之人。林嬷嬷,你带几个可靠的人,从耳房和倒座房开始搜起。对了,顺便去看看园子里的老槐树,刚才好像有只野猫在树上闹,别惊着了。”
林嬷嬷心中一动,立刻应声:“是,小姐!”她早就对院子里一些吃里扒外的货色不满,只是以往小姐性子软和,不愿多事。如今小姐特意提了老槐树,定是发现了什么。
搜查的命令一下,厅内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沈清辞依旧稳稳地坐着,品着茶,仿佛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戏。指尖却在桌下轻轻敲着,她在等,等林嬷嬷带来的消息,也在等系统可能出现的新提示。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林嬷嬷便沉着脸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粗布包袱。她身后跟着两个婆子,押着的正是那个眼神飘忽的三等丫鬟和门口那个竖着耳朵的粗使婆子,赵婆子。更重要的是,她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今日巳时,揽月阁动向”几个字。
“小姐,在老奴床铺下的砖缝里搜到了这个包袱,又在老槐树根下的洞里找到了这张纸条!”林嬷嬷将包袱和纸条一同放在沈清辞面前的桌上。
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那支素银兰花簪!除此之外,竟还有几件沈清辞平日里不常戴的、小巧的金银耳坠、戒指,以及一小包散碎银子,约莫有十几两。而那张纸条的边缘,还沾着一点青绿色的丝线,和三等丫鬟袖口的绢帕颜色一模一样。
“簪子!还有小姐的其他首饰!这纸条……”半夏气得脸色通红,指着那赵婆子和三等丫鬟,“好你们两个黑心肝的!不仅偷东西,还敢给二小姐传消息!”
赵婆子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这,这簪子不是奴婢偷的,是,是捡的!对,是捡的!这纸条也不是奴婢放的!”
“捡的?”沈清辞拿起那支兰花簪,摩挲着上面熟悉的纹路,眼神冰冷,“在我妆匣里捡的?还是在我卧房里捡的?至于这纸条,赵婆子,你一个粗使婆子,识得几个字?”
“奴婢,奴婢……”赵婆子冷汗直流,语无伦次。
“还有你,”沈清辞目光转向那个三等丫鬟,指尖夹起那张纸条,“这上面的青绿色丝线,和你袖口绢帕上的一模一样,你还要狡辩吗?”
那丫鬟吓得浑身发抖,瘫坐在地上,眼泪直流:“小姐,奴婢错了!是二小姐让奴婢做的!她说只要奴婢盯着小姐的动向,每月就给奴婢一两银子,还说以后会把奴婢调到汀兰院当大丫鬟……”
一句话,石破天惊!
虽然众人心下都有些猜测,但被直接点破背后是二小姐沈清柔,还拿出了纸条作为证据,还是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人群末尾的那个老园丁,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帽檐压得更低了。
沈清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不需要确凿的证据链,只需要一个当众揭破的由头,以及杀鸡儆猴的震慑,更重要的是,她要让沈清柔知道,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好,很好。”沈清辞放下簪子,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吃我的饭,拿我的月钱,却做着背主求荣、监守自盗的勾当!林嬷嬷,按照家规,该如何处置?”
林嬷嬷挺直腰板,朗声道:“回小姐,偷盗主家财物,勾结外人传递消息,背主忘恩,数罪并罚,当重打三十大板,发卖出去!”
“那就照规矩办吧。”沈清辞挥了挥手,语气淡漠,“拖出去,就在院中行刑,让所有人都看着。打完了,直接叫人牙子来领走。对了,把这张纸条也带出去,让府里所有人都看看,背叛主子的下场。”
“是!”几个粗壮婆子立刻上前,不顾赵婆子和那丫鬟的哭嚎求饶,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了沉闷的板子声和凄厉的惨叫。那声音清晰地传进厅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让剩下所有仆役都面色发白,噤若寒蝉,深深低下了头。站在末尾的老园丁,双手悄悄攥紧了手中的剪刀,指节泛白。
沈清辞听着外面的声音,面上无波无澜。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前世她不懂这个道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此刻,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系统的提示:【检测到汀兰院方向有强烈情绪波动,疑似愤怒与惊讶。】
她心中冷笑。沈清柔,这只是开始。
行刑完毕,院子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林嬷嬷上前禀报,说方才行刑时,看到汀兰院的一个小丫鬟在墙角偷看,被发现后就慌慌张张地跑了。
沈清辞这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今日之事,望尔等引以为戒。忠心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但若再有吃里扒外、心思不正者……”她顿了顿,目光如冷电般扫过众人,最后在老园丁身上停顿了一瞬,“赵婆子和这个丫鬟,就是下场!”
“奴婢不敢!定当忠心伺候小姐!”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带着明显的敬畏。老园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沈清辞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些许:“起来吧。半夏,去我匣子里取些银锞子来,今日在场的,每人赏一个,压压惊。”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她特意多给了林嬷嬷两个银锞子,低声道:“辛苦嬷嬷了,往后园子里的动静,还要劳烦嬷嬷多留意些。”
林嬷嬷心领神会,连忙应下。
接着,她又顺势提拔了两个前世证明忠心、方才也表现沉稳的丫鬟,补上了空缺的位置。其中一个丫鬟擅长针线,沈清辞特意让她负责自己的衣物打理,她记得,前世沈清柔曾让人在她的衣服里缝过针,想让她在重要场合出丑。
一番折腾下来,日头已渐高。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看着院子里焕然一新的气象,下人们做事明显更加谨慎卖力,眼神里少了以往的散漫,多了几分敬畏。沈清辞知道,初步的立威算是成了。揽月阁的风气,为之一清。
然而,她心中并无太多轻松。这只是清理了摆在明处的钉子,那些埋得更深的,比如那个老园丁;以及王府、沈清柔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后手,比如汀兰院那个跑回去报信的小丫鬟,这些都还等着她去处理。
她站在廊下,望着院墙上方的四角天空,眼神幽深。一阵风吹过,老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这,仅仅只是清理门户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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