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
刘主任独自一人，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后。
江海的话，他信了七分。
可这事儿，关系太大了。
关系到首长的命，关系到他们整个团队的前途。
七分，不够。
他需要十分，十二分的把握。
江海跟顾柔有交情，他替顾柔说话，这是人之常情，难免会带上些主观色彩。
他必须找到一个完全中立的，客观的渠道，再验证一遍。
想到这里，刘主任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到其中一页。
然后，他拿起了另一部电话。
这部电话不是手摇的，是能直接拨号的，整个药厂，也没几个人有资格用。
他按照本子上的号码，沉稳地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就被人接起。
“喂，老周吗？我是老刘。”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有些意外，语气很是客气：“刘主任？您怎么亲自打电话过来了？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找你打听个事。”刘主任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们县里，最近是不是出了个年轻的女大夫，医术很高明？”
他没有提顾柔的名字，也没有提江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回忆。
“女大夫？年轻的？”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您是说……那个姓顾的？”
刘主任心里一动。
看来，是真的。
“你详细说说。”他沉声说道，“就说那个纺织厂的老徐，还有公社老父亲的事情。”
“好，您稍等，这事儿我知道一些，但得再找人问问清楚。
因为我知道的也不够详细。”电话那头的人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晚上，晚上我给您回过去。”
“要快，要准。”刘主任叮嘱道，“另外，不要走漏风声。”
“您放心。”
挂了电话，刘主任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这个下午，过得格外漫长。
风险。
希望。
两个词在他脑子里反复拉扯。
万一，江海他们都被骗了呢？那是个江湖骗子，只是运气好治好了几个凑巧的病人？
那他现在把希望寄托在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身上，就是对首长最大的不负责任！
可……万一呢？
万一她不是骗子，而是真正的杏林高手，是能够创造奇迹的人呢？
首长的身体，真的拖不起了，西医的方案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些国内外顶尖的专家都束手无策。
再拖下去，就是等死。
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猛地划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喂！”
“主任，是我，老周。”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还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惊奇。
“我找人问清楚了，您说的那些事，全都是真的，千真万确！”
“这两家能给顾柔看，还是互相介绍的呢，不然顾柔接触不到他们。”
“这小娃子不简单啊， 说是这边的老中医都想和她探讨一下。”
刘主任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们都说那个顾大夫……有点神。”
神！
这个字，在刘主任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刘主任缓缓地，将电话听筒放了回去。
“咔哒”一声轻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他胸口起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混杂着震惊、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犹豫。
值得！
赌这一把。
第二天，药厂，主任办公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来苏水味，混合着老旧木质家具和纸张的味道。
刘主任亲自给顾柔和孙会计倒了水，搪瓷杯子放在他们面前，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他的态度，比昨天就还要客气两分。
办公室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那就是王典伟。
此刻的王典伟，背脊挺得笔直，面容十分的严肃，还带着一丝紧张。
他的心，正咚咚咚地打着鼓。
王典伟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昨天干嘛要摆那个谱？干嘛要多那几句嘴？
他现在只希望，这个姓顾的小姑娘别那么记仇。
他……他也就是傲慢了一点，说了几句不中听的，可也没真的把她怎么样啊，对，没怎么样。
王典伟在心里反复给自己找补，可越想，后背的冷汗就越多。
刘主任没有理会角落里几乎要变成一尊雕像的王典伟，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顾柔身上。
“顾柔同志，”刘主任的声音很诚恳，“情况紧急，我就不绕弯子了。
昨天我跟你提过，首长的身体的情况。”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想你今天能不能配制完整的药方，到时候跟我一块去老首长那边看看。”
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空白的采购单，直接推到了顾柔面前。
“药材和价格方面你放心，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你也尽管说。
另外，事成之后，我们药厂就和你签约合作，你们村里的药材都收。”
“自然，你们必须保证药材的质量。”
“质量不过关，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要是这个药房能成，那我们还可以给你申请，特殊贡献的奖励。”
刘主任的话，让王典伟惊呆了。
对于他们村里的药材照单全收？
“特殊贡献”证明！
这……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顾柔可以绕开所有的流程，所有的关卡，她的药方，会成为厂里最优先、最核心的项目。
还有，要是这事情能成，红星村应该不用多久就能脱离贫困了。
还有特殊贡献。
而那个证明，更是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摸不到边的荣耀！
王典伟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发软。
他昨天，竟然想给这样的人物一个下马威？
他真是猪油蒙了心！
孙会计也有些激动，他碰了碰顾柔的胳膊，示意她赶紧答应。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然而，顾柔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没有去看那张空白的采购单，甚至没有因为“特殊贡献证明”而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只是端起搪瓷杯，轻轻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她喝水的声音。
刘主任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他从老周那里听到的评价是“神”。
这神字，让他对首长的病情期待起来。
终于，顾柔放下了杯子。
“刘主任，”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事情的严重性，我清楚，药方，我也可以考虑。”
刘主任精神一振。
王典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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