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时，草药园果然郁郁葱葱。薄荷爬满了竹架，金银花缀满枝头，紫苏的紫叶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连艾草都蹿得半人高。刘常在算准了日子，把“草药市集”定在六月初六——民间说这日晒草药不易坏，图个好彩头。
市集就设在草药园旁的空地上，各宫的人来得比预想中多。张贵人提着两壶新酿的梅子酒，一进门就喊：“我用酒换薄荷！谁跟我换？”白灵溪早备好了晾干的薄荷，用棉纸包成小捆，笑着迎上去：“我换！正好用薄荷泡酒，解腻。”
林常在的草药糕摆在竹篮里，紫苏味、艾草味的糕点码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她亲手绣的药囊：“买两块糕送一个药囊，安神的。”立刻围上来几个小宫女，你一块我一块，没多久就卖光了。
刘常在守着个小摊子，桌上摆着记账的册子，谁用什么换了什么，记得清清楚楚。有个小太监用半袋新炒的瓜子换了把金银花，她在册子上画了个瓜子图案，旁边写着“金银花一束”，引得众人发笑。
苏璃穿着件月白的常服，正教几个女学的孩子辨认草药：“这个是薄荷，摸一下叶子，闻闻是不是有清凉味？”阿禾踮着脚摸了摸叶子，突然说：“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说薄荷还能治牙疼，是真的吗？”
白灵溪刚用金银花换了盒胭脂，闻言笑着点头：“是真的，把叶子嚼烂了敷在牙疼的地方，能缓解些。”她把换来的胭脂递给苏璃，“你看这颜色，是不是适合你？”
苏璃试了点在指尖，是淡淡的桃粉色，正合心意。两人正说笑，秦风突然快步走来，神色有些古怪：“娘娘，慈宁宫的人来了，说……太后想过来看看。”
苏璃和白灵溪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太后被软禁后，从未踏出过慈宁宫半步，今日怎么突然想来市集？
“请她进来吧。”苏璃沉吟片刻，对秦风说，“多加些人手照看，别出乱子。”
不多时，太后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穿着件深紫色的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她没看那些热闹的摊位，径直走到草药园边，看着那片生机勃勃的植物，忽然叹了口气：“当年先皇后也爱种这些。”
苏璃走上前：“母后若是喜欢，回头让人送些薄荷、金银花到慈宁宫，泡茶安神。”
太后转头看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道：“你比我想的要能干。”她顿了顿，看向白灵溪，“白家的事，陛下都跟我说了。是先帝糊涂，委屈了白师傅。”
白灵溪没想到太后会提起这事，愣了愣才屈膝行礼：“谢太后明鉴。”
“罢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太后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孩子们身上，阿禾正举着个药囊，跟同伴炫耀上面的绣纹。她的眼神柔和了些，“这些孩子……都是女学的？”
“是。”苏璃点头，“她们中有些是孤儿，有些是灾民的孩子，在女学里读书识字，也学些手艺。”
太后沉默片刻，对身后的宫女说：“把我匣子里那支玉簪取来，送给那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她指的正是阿禾。
宫女应声而去，苏璃有些惊讶，却没多说什么。太后看着摊位上热闹的景象，又说：“这市集……倒是新鲜。哀家宫里还有些旧年的香料，下次也让宫女拿来换些草药，可行？”
“自然可行。”苏璃笑道，“市集本就是互通有无的，母后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太后没再多说，又看了会儿草药园，便转身回了慈宁宫。她走后，刘常在凑过来，小声说：“太后今儿怎么转性了？莫不是有什么心思？”
白灵溪望着慈宁宫的方向，若有所思：“或许……她是真的想通了。”
苏璃没说话，只是拿起一片紫苏叶，在指尖捻了捻。阳光依旧明媚，市集的笑声还在继续，可她总觉得，太后这突如其来的到访，不会那么简单。
市集快散时，阿禾拿着那支玉簪跑来，兴奋地说：“皇后娘娘，您看！太后娘娘送我的！”玉簪是羊脂白玉做的，雕着朵小小的兰花，很是精致。
苏璃摸了摸她的头：“好好收着，这是太后的心意。”看着阿禾跑远的背影，她心里忽然明白，不管太后有什么心思，只要这些孩子能平安长大，能在这深宫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暖意，就够了。
草药园的风吹过，带来薄荷的清凉味，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在夏日的阳光里慢慢散开，像一首温柔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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