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的事有了眉目，部族里的食物储备却渐渐见了底。秋收的谷物得省着吃到开春，腌肉的坛子也空了大半，李叔总念叨着：“得打些野物回来，不然冬天孩子们该馋肉了。”
这天清晨，我背着弓箭，带着石头、阿强几个年轻汉子往北边的山林走。蒙小玉特意往我背篓里塞了几块刚烤的麦饼，又把磨得锋利的骨刀系在我腰间：“林子里有熊瞎子刚醒，别硬碰硬，早点回来。”
“知道了。”我捏了捏她的手，“等我带只鹿回来，给你做鹿肉汤。”
阿禾非要跟着，说她的短弓能射兔子，被我按在家里照看晒着的谷物：“好好看家，回来给你留个兔腿。”
北边的山林比新石岭周围茂密，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悄无声息。石头经验足，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弯腰查看地上的脚印。“看这蹄印，是群野猪，不下十头。”他指着地上深浅不一的印记，“昨晚刚过去的。”
“野猪群不好对付。”阿强握紧了手里的长矛，“要不找些单个的鹿或者狍子？”
“鹿群在东边的坡上，”我望着远处的山脊，“但咱们得弄头大的，够部族吃几天的。石头，能把野猪群引到陷阱那边吗？”
上个月，我们在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挖了几个陷阱，上面铺着树枝和落叶，专门对付大型野兽。
石头琢磨了半晌：“能是能，但得有人把它们赶过来，这活儿险。”
“我去赶。”我解下背上的弓箭，“你们去陷阱那边埋伏，听我哨声行事。”
“九跃，这太危险了！”阿强急道，“野猪发起疯来，能把人拱成肉泥！”
“放心，我有法子。”我从背篓里拿出块腌肉——这是特意带来的诱饵，“它们闻着肉味，会跟着我走的。”
石头还是不放心，把他那柄用了十年的铁头矛塞给我：“拿着，这玩意儿比弓箭管用。”
我接过长矛，沉甸甸的，带着股铁锈和兽血的味道。“走了。”
顺着野猪的踪迹往密林深处走，越往里走，空气里的腥臊味越重。忽然，前方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透过树缝一看，十几头野猪正在拱树根，最大的那头公猪足有小牛犊那么大，獠牙外露，看着就凶悍。
我悄悄把腌肉挂在一根低矮的树枝上，然后捡起块石头，朝着离我最近的一头小野猪扔过去。
“嗷呜！”小野猪被砸中，尖叫着往公猪身边跑。
公猪猛地抬起头，小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藏身的方向，鼻子里喷出白气。
我故意从树后露出半张脸，朝它晃了晃手里的长矛。公猪“嗷”地一声，带着整群野猪朝我冲了过来！
我转身就跑，专挑林间小道钻——这些路是早就踩好的，狭窄陡峭，野猪群跑不快。背后传来野猪撞断树枝的“咔嚓”声，还有公猪愤怒的嘶吼，离得越来越近。
“快了……”我心里默念着，脚下不敢停，顺着坡势往陷阱区冲。
跑到离陷阱还有几十步远时，我猛地吹响了铜哨——不是盐母洞的那只，是蒙小玉给我做的木哨，声音尖锐。
“嘀——嘀——”
哨声刚落，就听见前方传来几声闷响，紧接着是野猪的惨叫声！显然，已经有野猪掉进陷阱了！
我趁机往旁边一扑，滚到一棵大树后。公猪带着剩下的野猪冲到陷阱边，看着掉进陷阱里哼哼唧唧的同伴，更加狂暴，用獠牙疯狂地刨着地。
“动手！”我大喊一声。
埋伏在周围的石头和阿强等人立刻站起来，手里的长矛和弓箭同时朝着公猪招呼过去！
“噗嗤！”
阿强的长矛正中公猪的脖子，它惨叫一声，转身想撞人，却被石头扔出的绳套套住了腿。几个人合力一拉，公猪“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剩下的野猪见头领死了，吓得四散逃窜，被我们趁机又射杀了两头。
“成了！”阿强擦着脸上的血，笑得露出白牙，“这公猪够咱们吃好几天的！”
陷阱里还有三头掉下去的野猪，虽然摔断了腿，却还活着。石头跳下去，给了它们痛快的一刀。
收拾猎物时，我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手里的铁头矛也攥得发紧。刚才要是慢一步，掉进陷阱的就是我了。
“九跃，你这胆子也太大了！”石头拍着我的肩膀，“下次可不能这么干了。”
“是啊，”阿强扛着公猪的一条腿，“刚才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其实心里也后怕，但一想到部族里等着吃肉的老人和孩子，就觉得值。
往回走时，夕阳把山林染成了金红色。我们扛着野猪，走得很慢，却很稳。路过一片灌木丛时，阿强忽然低喊：“看！那有只白狐！”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白狐蹲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正看着我们。夕阳照在它身上，像是镀了层金，左前腿似乎还有点瘸。
“是它……”我心里一热。
白狐看到我，轻轻摇了摇尾巴，然后转身跑进了密林，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影子。
“它好像一直在跟着咱们。”石头挠了挠头，“真通人性。”
回到新石岭时，天色已经擦黑。蒙小玉和女人们早就等在村口，看到我们扛着的野猪，都欢呼起来。阿禾更是跳着跑过来，围着公猪转了三圈：“姐夫，你太厉害了！这猪比我还高！”
“快去烧水，今晚吃烤肉！”我笑着说。
篝火很快在晒谷场燃起，野猪被剥皮切块，架在火上烤，油脂滴在火里，溅起阵阵火星，肉香飘满了整个村子。孩子们围着篝火蹦跳，老人们喝着米酒，汉子们则聊着打猎的经过，说到我引野猪那段，都忍不住咋舌。
蒙小玉坐在我身边，往我手里塞了块烤得焦黄的肉：“下次不许再这么冒险了。”
“不冒险哪来的肉吃？”我把肉递到她嘴边，“你尝尝，香不香？”
她咬了一小口，脸颊鼓鼓的，眼里却带着笑：“香。”
夜色渐深，篝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下通红的炭火。我望着远处砖窑的方向，那里还黑着，却像是藏着无数光亮。白狐的影子、烤肉的香气、人们的笑声，还有即将建起的砖房，都在这夜色里，酿成了新石岭独有的味道。
我知道，日子还会有风雨，还会有艰难，但只要像今晚这样，大家聚在一起，有肉吃，有火烤，有彼此牵挂，就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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