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富贵赌坊后院墙角的阴影里，汪小野如同融入黑暗的石像，连呼吸都压至微不可闻。赌坊内的喧嚣隐约传来，更衬得这后巷死寂得可怕。王石头埋伏在对面屋脊，弓弦半开，箭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根据周狗儿手下“泥鳅”冒死传出的最后情报，今夜子时，将有黑风堂的重要人物在此密会。而几乎同时，王石头布在北门的暗哨也确认，那辆神秘的马车去而复返，正悄然驶回城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寒意浸透衣衫。汪小野右臂的旧伤在阴冷中隐隐作痛，但他的心神却高度集中，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终于，临近子时，后巷尽头传来极其轻微的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漆黑马车，由两匹健马拉着，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赌坊后门。车夫身形彪悍，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汪小野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埋入阴影。
后门“吱呀”一声打开，赌坊的二掌柜探出头，与车夫对了个眼色，随即，一名披着黑色斗篷、身形矮壮的中年男子快步从车内钻出，在二掌柜的引领下迅速闪入门内。就在门即将合拢的刹那，借着门缝透出的微弱灯光，汪小野清晰地看到那矮壮男子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那玉佩的形制，竟与当日黑风岭矿场那头目身上搜出的信物极为相似！
是黑风堂的高层！
几乎在门合上的同时，另一阵急促却整齐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一队黑衣黑甲、气息精悍的总舵亲卫，在一个面色冷峻的小头目带领下，径直朝着赌坊后门扑来！为首者，正是司徒弘的心腹之一！
司徒弘的人！他们果然来了！是要抓捕？还是……接头？
汪小野心脏狂跳，意识到自己可能撞破了一个惊天秘密！司徒弘与黑风堂，并非简单的清查与被清查的关系！
“砰！”总舵亲卫毫不客气，一脚踹开后门，径直闯入！院内立刻传来呵斥声、打斗声和兵器碰撞声！
机会！
汪小野对王石头打了个手势，两人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利用前院混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攀上赌坊二楼的外廊，透过窗纸的破洞向内窥视。
只见大堂内，总舵亲卫已控制住场面，赌坊的打手和赌客抱头蹲了一地。那名矮壮的黑风堂高层被两名亲卫反剪双手押着，却并无多少惊慌之色，反而对着那名亲卫小头目冷笑：“赵老三，司徒特使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吗？”
那被称为赵老三的亲卫头目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刘香主，特使有令，黑风堂私通辽人，罪证确凿，格杀勿论！”
“罪证？”刘香主啐了一口，“老子替他在黑风岭弄了多少硝石？没有老子，他的‘大事’能成？现在想灭口？告诉他，老子要是活不成，他司徒弘也别想干净！”
司徒弘与黑风堂果然有勾结！黑风岭矿场的硝石，竟是供给司徒弘的！
汪小野心中巨震！司徒弘所谓的“清查内奸”，根本就是一场排除异己、同时掌控战略资源的阴谋！他很可能是在为某种更大的图谋做准备，而这图谋，需要大量的火药！
必须拿到证据！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赌坊二楼的一扇暗门突然打开，数名手持劲弩的黑衣人冲出，箭矢直射赵老三等人！同时，那刘香主猛地挣脱束缚，从怀中掏出一物狠狠砸向地面！
“轰！”
一声不算响亮但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浓烈的白烟瞬间弥漫整个大堂，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是类似烟幕弹的火器！
“是玄冥教的烟遁术！放箭掩护刘香主从密道走！”黑衣人首领厉声喝道。
场面彻底失控！弩箭乱飞，白烟弥漫，惨叫连连。
汪小野当机立断，对王石头低喝：“石头，压制二楼弩手！我去追刘香主！”他必须抓住这个活口，或者拿到他身上的证据！
王石头张弓搭箭，箭无虚发，瞬间射倒两名弩手，为汪小野争取到一线空隙。汪小野如同猎豹般从二楼跃下，冲入浓烟，凭借记忆和听觉，直扑刘香主消失的暗门方向。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潮湿的密道，向下延伸。汪小野毫不犹豫，追了进去。密道内漆黑一片，只能凭借前方慌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判断方向。
追出约莫百步，前方隐约传来水声和光亮，似乎是出口。汪小野加快脚步，冲出密道口，发现竟是一条城内废弃的排水渠出口，连接着护城河支流。刘香主正踉跄着奔向渠边系着的一条小舟。
不能让他跑了！
汪小野猛吸一口气，全力冲刺，在刘香主即将登船的刹那，飞身扑上！
刘香主反应极快，回身一刀劈来！汪小野侧身闪避，左手短刃格开刀锋，右臂虽痛，却仍一记肘击重重砸在对方胸口！
刘香主闷哼一声，倒退数步，背靠船舷，眼中闪过狠毒，再次伸手入怀，似乎要掏什么。
汪小野心中警兆骤生，想起墨渊的警告，毫不犹豫，将一直紧握在左手掌心那枚龙眼大小、冰冷坚硬的“掌心雷”，用尽全力朝刘香主脚前的地面掷去！同时自己猛然后仰扑倒！
“砰——轰！！”
一声远比之前烟幕弹剧烈十倍的爆炸声在狭窄的河渠边炸响！火光一闪而逝，巨大的气浪裹挟着碎石泥土四散飞溅！
汪小野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耳中嗡嗡作响，后背被几块溅射的碎石击中，一阵剧痛。他晃了晃头，抬眼望去，只见刘香主所在的小舟已被炸得粉碎，木屑纷飞。刘香主本人倒在血泊中，下半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怀中有几份信件和一块令牌散落在地。
掌心雷！首战之威，竟至于斯！
汪小野强忍疼痛，迅速爬起，冲到刘香主身边，捡起那几份染血的信件和令牌。借着月光，他瞥见信件上的零星字眼——“特使”、“硝石”、“交割”、“上峰”；而那令牌，一面是玄冥教的鬼首，另一面，却刻着一个陌生的、类似鹰隼的图腾！
就在这时，身后密道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赵老三的呼喝声！总舵亲卫追来了！
汪小野来不及细看，将信件令牌迅速塞入怀中，看了一眼只剩一口气的刘香主，知道他已无法带走，毫不犹豫地转身跃入冰冷的河水中，借着夜色和河岸芦苇的掩护，奋力向野火营驻地方向泅渡而去。
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伤口，但怀中的信件和令牌却如同烙铁般滚烫。
司徒弘、黑风堂、玄冥教、陌生的图腾……这幽州的水，到底有多深？
今夜，他不仅试出了“掌心雷”的锋芒，更捅破了一个惊天阴谋的马蜂窝！
风暴，即将全面降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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