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紫宸殿内。
太子萧景宸端坐于轮椅之中,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扶手,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
他面前躬身立着的,是听风阁主事月白,一袭素衣,神情恭谨。
“殿下,”月白的声音压得极低,确保不会有一丝一毫泄出殿外。
“根据最新情报,京郊发现的两具尸体,经查验,确系江湖人士。”
“其衣襟内侧绣有极淡的弯月暗纹,手法特殊,疑似……斩月楼标识。”
“斩月楼?”萧景宸凤目微抬,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那个传闻中‘只杀奸佞,不伤无辜’的杀手组织?”
他对此楼有所耳闻,却从未直接接触。
此等江湖势力,竟会卷入朝堂倾轧,且死的还是自家杀手,倒是耐人寻味。
“正是。其行事诡秘,规矩奇特,在江湖中颇具威望。”
“此番两人横死,恐怕与他们接下的‘生意’有关。”
月白顿了顿,补充道,“属下已加派人手,详查周后及镇国公府近期的动向,看是否与斩月楼有所关联。”
萧景宸微微颔首,指尖停顿。
“接下的生意?目标就是苏明远吧。”
“江湖路断,沈砚那边想必已是寸步难行。”
“镇国公府在军中的势力盘根错节,隐藏极深,若无外力逼迫,绝不会轻易显露痕迹。”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世事的冷静,“继续盯紧,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是。”月白领命,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入殿内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乎在月白消失的同时,内侍总管福全轻步而入,低声禀报:“殿下,大理寺卿沈大人在外求见。”
萧景宸眼中并无意外之色,只淡淡道:“请。”
片刻,沈砚一身绯色官袍未换,带着一身夜露微寒踏入殿中。
他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臣礼,随即也不等太子多言,便自顾自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了。
眉宇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与烦躁。
“殿下,江湖线索彻底断了。”
沈砚开门见山,语气是他一贯的犀利,“那两名疑似斩月楼的人死得干干净净,京兆尹杜大人那边查无可查。”
“镇国公府那些藏在阴沟里的势力,缩得比王八还快。”
萧景宸看着他,唇角似有若无地弯了一下:“所以,沈卿深夜来访,是来向孤诉苦?”
“诉苦?”沈砚挑眉,那双桃花眼里闪过算计的精光。
“臣是来给殿下送一份‘大礼’的。”
“既然他们躲着不出来,那我们就逼他们出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那两具尸体不是还没公开吗?我们正好利用一下。”
“找两个身形相似、机灵点的人,易容成他们的模样,对外宣称人没死透,被我们救活了,关在大理寺牢中严加看守。”
“然后,再放出风声,说他们愿意指认幕后主使……”
萧景宸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引蛇出洞,再来一次瓮中捉鳖?”
“不错!”沈砚抚掌,“幕后之人做贼心虚,得知人还活着,必定寝食难安,定会再次派人灭口。”
“我们只需在大牢布下天罗地网,不怕他们不现身!”
“只要抓住活口,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到时顺藤摸瓜,还怕揪不出镇国公府的尾巴?”
此计虽险,却直击要害。
萧景宸沉吟片刻,沈砚此人心思缜密,胆大妄为,景宸眸光微动。
“计策尚可。”萧景宸最终首肯,“孤会派长风、惊雷暗中助你,听你调遣。”
他并未提及听风阁与揽月楼,只以贴身侍卫相助,既是支持,亦是界限。
沈砚要的就是这份助力,当即笑道:“有殿下这两位高手相助,臣便更有把握了。”
“事不宜迟,臣这便去安排。”他起身行礼,动作干净利落,转身便走,那身绯袍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
沈砚的动作极快。
不过两日,大理寺“救活两名关键江湖证人”并“即将取得重要口供”的消息,便通过隐秘渠道,似有若无地传了出去。
******
凤仪宫内。
“废物!厉枭那个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是上好的官窑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片与茶水四溅。
继后周氏凤眸圆睁,胸口因怒气剧烈起伏,保养得宜的面容此刻扭曲骇人。
“让他的人办事干净利落点,竟然还能被沈砚抓住?!两个人都处理不干净,留他何用!”
她并未深思这消息的真假,或者说,长久以来顺风顺水的权势让她下意识地忽略了陷阱的可能。
只将这归咎于厉枭办事不力,留下了致命的后患。
她绝不允许任何可能指向镇国公府、指向她的证据存在。
侍立一旁的周嬷嬷连忙上前,用帕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溅到裙裾的水渍,低声劝慰:“娘娘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大太监高禄也躬身上前,尖细的嗓音带着阴冷:“娘娘,此事需得快刀斩乱麻,绝不能让他们开口。”
周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火,眼中杀机毕露:“传信给枭一,让他亲自带人去大理寺牢房,务必让那两个人彻底闭嘴!”
“这次若再失手,让他提头来见!”
“是。”高禄应声,悄无声息地退下安排。
是夜,乌云蔽月,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至大理寺狱墙之外。
为首者正是血鸮卫首领枭一,他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中,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黑铁面具,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几名同样装束的血鸮卫如壁虎般贴上高墙,迅捷无比地翻越而入,落地无声。
大理寺牢房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血腥气。
牢房深处,一间特意安排的独立囚室内,两名穿着囚服、面容与死去杀手有七八分相似的“犯人”正靠墙而坐,看似萎靡,眼神却格外警惕。
枭一目标明确,直扑那间囚室。
牢门外的铁锁在他手中利刃下如同泥塑,应声而断。
他闪身入内,手中带倒钩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那两名“犯人”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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