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两旁的白杨树叶子被秋风染成了金黄,哗哗作响,像无数只小手在鼓掌。狗剩背着半人高的行囊走在中间,阿木牵着大黑跟在左边,三人一狗的影子被日头拉得老长,在黄土路上投下晃晃悠悠的剪影。
“还有多久到下一个镇子啊?”阿木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们已经走了三天,干粮袋里的饼子只剩下最后半块,水壶也见了底,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狗剩掏出苏灵儿给的地图,借着阳光展开——这地图比老掌柜那版更细致,连沿途的水井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往前再走十里,有个‘落马镇’,听名字就像能歇脚的地方。”他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小黑点,“镇上应该有客栈,到了先给大黑买两斤肉骨头。”
“汪!”大黑像是听懂了,尾巴摇得更欢,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阿木的手,把他手上的汗渍舔得干干净净。
阿木被逗笑了,刚想再说点什么,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黄土路面都在发颤。他抬头一看,只见五个骑着黑马的汉子正往这边冲,个个穿着短打,腰间挎着弯刀,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看着就不是善茬。
“不好,是马匪!”狗剩心里一紧,赶紧把阿木往身后拉,同时将手按在腰间——那里藏着老道给的破瘴匕,虽然对付马匪未必管用,却能壮壮胆。
马蹄声越来越近,为首的络腮胡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前蹄刨着地面,扬起一阵黄尘。“小子们,把身上的值钱东西都交出来!”络腮胡嗓门像破锣,手里的马鞭指着狗剩的行囊,“尤其是那个包袱,看着就藏了好东西!”
阿木吓得脸都白了,攥着砍柴刀的手直哆嗦,却梗着脖子喊道:“我们……我们没钱!就是两个赶路的学生!”
“学生?”络腮胡旁边的瘦高个笑了,眼神像毒蛇似的扫过狗剩的手腕,“学生手上会有这么厚的茧子?我看是跑江湖的吧?识相点就把宝贝交出来,不然别怪爷们刀不留情!”
狗剩这才发现,自己常年练火、抓药,手心和手腕早就磨出了硬茧,确实不像普通学生。他心里暗骂自己大意,嘴上却故意装傻:“大哥说笑了,我们真是去南疆寻亲的,包袱里就几件换洗衣裳,不信你们看……”
他刚想打开行囊,络腮胡突然一甩马鞭,鞭子带着风声抽向他的脸:“少废话!给我抢!”
四个马匪立刻下马围了上来,手里的弯刀闪着寒光。狗剩拉着阿木后退两步,同时给大黑使了个眼色——这憨货平时看着傻,关键时候却机灵得很,立刻龇着牙低吼,挡在两人身前,毛发倒竖,像只炸毛的狮子。
“滚开!”一个马匪抬脚就往大黑身上踹。狗剩眼疾手快,侧身躲过弯刀,同时放出赤焰——这次没敢用全力,只在掌心凝了团拳头大的火苗,照着马匪的手腕就燎了过去。
“嗷!”马匪没防备他手里会冒火,手腕被燎得通红,弯刀“哐当”掉在地上,疼得他捂着胳膊直跳脚。
“妖法!这小子会妖法!”另一个马匪吓得后退两步,声音都变了调。
络腮胡却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宝贝:“果然是练家子!抓活的!这手本事卖去黑市,比抢钱划算!”
剩下三个马匪壮着胆子又冲了上来,这次学乖了,不敢靠近狗剩,只用弯刀远远地比划,想把他逼到路边的沟里。狗剩护着阿木且战且退,赤焰在掌心忽明忽暗,既要提防弯刀,又怕伤了人偿命,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束脚。
“狗剩哥,用全力啊!”阿木急得大喊,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马匪身上砸,“这些人是马匪,死了也活该!”
狗剩心里一动——是啊,对这种拦路抢劫的恶人,哪用得着手下留情?他眼神一凛,不再压制赤焰,掌心的火苗“腾”地窜起半人高,赤金色的火焰带着灼热的气浪,把周围的黄土都烤得发焦。
“给我滚!”他大喝一声,赤焰化作数道火鞭,“噼啪”抽向马匪。火鞭没碰到人,只擦着他们的衣角掠过,可那股热浪已经把他们的衣服燎出了洞,吓得几人屁滚尿流地往回跑,连掉在地上的弯刀都忘了捡。
络腮胡见状不好,调转马头就想逃。狗剩哪能让他跑了?指尖的赤焰凝聚成一支火箭,“嗖”地射向马屁股。黑马吃痛,疯了似的往前窜,把络腮胡甩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门牙都磕掉了一颗。
“饶命!大侠饶命!”络腮胡趴在地上,抱着脑袋直哆嗦,“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再也不敢了!”
狗剩走上前,用脚踩着他的后背,赤焰在指尖跳动:“说!你们是哪路的?这附近还有没有同伙?”
“没……没有同伙!”络腮胡疼得直哼哼,“我们就是落马镇周边的散匪,平时也就抢抢过路的商人,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阿木在旁边补充:“那你们抢来的钱呢?是不是都藏在落马镇了?”
络腮胡眼珠一转,赶紧说:“藏……藏在镇外的破庙里!只要大侠放了我,我就带你们去取!”
狗剩哪会信他的鬼话?这种人嘴里没一句实话,说不定破庙里藏着更多同伙。他刚想再问,手腕突然一阵发烫,比刚才对付马匪时更急促,像是在警告什么。
“不好!”他猛地抬头,只见远处的土坡后闪过几个黑影,手里似乎还拿着弓箭,正对着他们这边!
“有埋伏!”狗剩拽着阿木就往路边的白杨树后躲,同时将赤焰催到最大,形成一道火墙挡在身前。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几支羽箭“嗖嗖”射来,撞在火墙上,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络腮胡趁机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土坡后跑,嘴里还喊着:“二当家!就是这小子会妖法!”
土坡后转出十几个汉子,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道狰狞的刀疤,手里拿着把鬼头刀,看着比络腮胡凶悍十倍。“竟敢伤我的人?”独眼龙用独眼看着狗剩,眼神阴鸷,“把这小子的手砍下来,我倒要看看他的妖法还怎么使!”
十几个汉子举着刀冲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比刚才的马匪吓人多了。大黑冲着他们狂吠,却被阿木死死按住——他知道,现在冲上去就是送命。
“阿木,照顾好自己!”狗剩嘱咐一声,赤焰在他周身燃起,像套金色的铠甲。他不再留手,赤焰化作漫天火雨,“噼啪”作响着砸向冲在最前面的汉子。火雨没烧到他们的身体,却把他们的刀都烧红了,烫得他们嗷嗷叫着扔了兵器。
独眼龙见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陶罐,猛地砸在地上。陶罐碎裂的瞬间,冒出滚滚黑烟,黑烟里夹杂着无数细小的黑虫,像乌云似的扑向狗剩——正是百草堂地窖里那种能腐蚀灵气的阴火虫!
“阴火虫!”狗剩心里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东西。他赶紧将赤焰聚成一团,形成个密不透风的火罩。阴火虫撞在火罩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很快就被烧成了灰烬,可更多的虫子源源不断地涌来,火罩的光芒渐渐变弱。
“哈哈哈!你的妖法快撑不住了吧!”独眼龙狂笑,“这阴火虫是百草堂赵掌柜给我的,专门克你这种玩火的妖道!等你被虫子啃成骨头,你的宝贝就是我的了!”
百草堂?狗剩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伙马匪跟赵阔有关系!说不定赵阔被官府抓了,他的同党想趁机报复,刚好撞见他们路过。
“想拿我的东西?得看你有没有命要!”狗剩怒喝一声,想起《南疆火经》里说的“以火养火,以阳克阴”。他不再被动防御,反而引导着赤焰往阴火虫最密集的地方冲,同时将自身灵气注入火焰——赤金色的火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像颗小太阳,所过之处,阴火虫成片成片地化为灰烬,连黑烟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独眼龙被这股力量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跑。狗剩哪能放过他?赤焰化作一条火龙,“嗷呜”一声追了上去,缠住了他的脚腕。独眼龙惨叫着摔倒在地,脚腕被烧得焦黑,疼得满地打滚。
剩下的汉子见头领被擒,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求饶。“大侠饶命!我们都是被独眼龙逼的!”“他说抢了东西分我们一半,我们才来的!”
狗剩看他们不像穷凶极恶之徒,便收了赤焰:“都给我滚!再敢拦路抢劫,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汉子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阿木赶紧跑过来,看着满地狼藉,吐了吐舌头:“狗剩哥,你刚才那火龙太帅了!比戏文里的火神还厉害!”
狗剩没心思跟他说笑,走到独眼龙面前,破瘴匕抵在他的脖子上:“说!百草堂跟你们是什么关系?赵阔还有哪些同党?”
独眼龙疼得满头大汗,哪里还敢隐瞒:“我们……我们是收了赵阔他爹的钱,专门在这一带盯着你们……赵掌柜说,只要杀了你们,就把百草堂的一半药材给我们……”
“赵阔他爹?”狗剩皱眉,“他不是被官府抓了吗?”
“他爹赵猛没被抓!”独眼龙喘着气,“他早带着家底跑了,说是要去南疆投靠‘黑火教’,还说要在那儿东山再起……”
黑火教?狗剩心里一沉——这名字在《南疆火经》里见过,是南疆一个信奉阴火的邪教,行事诡秘,手段残忍,据说专门吸收那些被正道不容的修士。赵猛去投靠他们,绝没好事。
“柳药姑的事,他们是不是也参与了?”阿木追问,眼睛都红了。
独眼龙摇摇头:“这我不知道……我只听赵猛说过,当年柳药姑手里有本炼药秘籍,他们抢了秘籍,才把她诬陷流放的……”
果然如此!狗剩和阿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愤怒。
“这本秘籍现在在哪?”狗剩的声音冷得像冰。
“被赵猛带走了……”独眼龙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说那秘籍是打开‘焚心崖’宝藏的钥匙……”
焚心崖的宝藏?狗剩想起地图上标注的焚心崖位置,心里隐隐觉得,这趟南疆之行,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凶险。
他没再理会独眼龙,起身对阿木说:“走,去落马镇。”
“那他呢?”阿木指着还在地上打滚的独眼龙。
“留给官府处理。”狗剩看了看远处,“刚才打斗的动静那么大,估计官差也该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一队官差骑着马赶来,为首的正是炎阳城派来押送赵阔的张捕头。原来他们押送赵阔去府城,刚好路过这里,听到动静就赶了过来。
“狗剩小兄弟?怎么是你?”张捕头看到狗剩,又惊又喜,“这是……”
狗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张捕头听完,气得大骂:“好个赵猛!竟还敢派人行凶!”他让人把独眼龙捆起来,“放心,我会把这事上报府城,定要将赵猛缉拿归案!”
辞别张捕头,两人一狗终于走进了落马镇。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些低矮的土房,酒馆、客栈、杂货铺倒一应俱全。他们找了家“迎客来”客栈,点了三碗牛肉面,还要了两斤酱牛肉,大黑趴在桌下,抱着阿木给的肉骨头啃得正香。
“赵猛也去了南疆,还投靠了黑火教……”阿木扒拉着碗里的牛肉,眉头紧锁,“咱们还能找到我娘吗?”
狗剩拍了拍他的肩膀,夹了块最大的牛肉放进他碗里:“越是这样,越要找到柳药姑。你想啊,赵猛抢了秘籍去焚心崖,肯定是想对柳药姑不利,咱们得赶在他前面!”
“嗯!”阿木重重地点头,咬了一大口牛肉,“等找到我娘,咱们一起用赤焰烧了那本破秘籍,让赵猛竹篮打水一场空!”
狗剩笑了,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心里却没那么轻松。黑火教、赵猛、焚心崖宝藏……这一切都像缠在一起的线,而柳药姑和那本秘籍,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他摸了摸手腕的旧疤,那里的暖意比平时更沉稳,像是在告诉他:别急,一步步来。就像这碗牛肉面,得慢慢嚼,才能尝出汤里的醇厚,品出肉里的劲道。
晚上躺在床上,狗剩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坐在桌前,借着油灯的光翻看《南疆火经》。书页上记载的“黑火教”词条旁,有老掌柜用朱笔写的批注:“邪教以阴火炼体,虽速成,却损寿元,遇之需以赤焰直击其心脉,方可得胜。”
他指尖的赤焰轻轻跳动,映着书页上的字迹。狗剩知道,前路必定布满荆棘,但只要赤焰还在,守护之心不灭,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像张无形的网。狗剩握紧了破瘴匕,心里暗暗发誓:不管遇到什么,一定要找到柳药姑,还她清白,也让阿木能重新扑进娘亲的怀抱。
夜渐深,客栈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大黑蜷缩在床脚,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狗剩吹灭油灯,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他好像看到了焚心崖,崖上开满了火绒草,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正对着他笑,笑得像极了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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