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光伏板上凝成珠串，风一吹就顺着板缝往下淌，像谁在悄悄落泪。张叙舟蹲在码头边捆行囊，帆布包里露出半截松枝 —— 是李老四硬塞进来的，说非洲没有这种带松油的枝子，遇着邪祟能当火把用。
“张小哥，这是新晒的薄荷干。” 刘大娘挎着竹篮走来，篮底铺着油纸，薄荷的清香混着阳光味往鼻子里钻，“泡水喝能防瘴气，比药片子舒坦。” 她往包里塞了两包，又掏出个布缝制的小老虎，“三丫连夜绣的，说这玩意儿能镇船。”
张叙舟捏了捏布老虎的耳朵，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憨劲。护江力 890 点的暖流在掌心转得温和，像揣着个暖水袋。青铜神雀碎片在包里轻轻震动，他摸出来时，屏幕上的非洲地图正泛着红光，蛇雕符阵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银簪说蛇雕符阵的核心，藏在金字塔地下的暗河。” 苏星潼蹲在旁边整理古符册，指尖划过 “尼罗河古咒” 那页，星纹突然在纸上织出张网，“这些符纹和咱镇水灵纹同源，只是被黑袍人改成了吸灵阵 —— 他想吸干尼罗河的灵气，反哺毒沼母符。”
赵小虎抱着个大木箱跑过来，箱盖一打开，里面全是改装的仪器：“雀爷给的新家伙！这个测温仪能测地脉温度，这个罗盘能找暗河入口，最厉害的是这个 ——” 他举起个巴掌大的铜片，“嵌了光伏板碎片，在非洲也能聚阳气！”
码头上渐渐热闹起来，村民们扛着各样东西往船上送。李老四背来半袋灶心土，说是用活水村老灶台的底子刮的，“走到哪儿都带着家乡的土，就不算异乡客”；打鱼的陈二叔拎来串晒干的江鱼，“非洲缺淡水鱼，这玩意儿泡汤喝，能想起咱岷江的味”。
三丫抱着个瓦罐蹲在船板上，罐口用红布封着。“这里面是向日葵籽，” 她掀开布给张叙舟看，籽实饱满得发亮，“我选了最圆的，到了非洲就种在河边，长出来就能认出是咱活水村的苗。”
张叙舟突然想起那年离乡打工的清晨，母亲也是这样往他包里塞煮鸡蛋，说 “出门在外，肚子里得有口热乎的”。当时他嫌麻烦，偷偷把鸡蛋埋在了菜园角，后来听说母亲蹲在菜园哭了半宿。此刻摸着帆布包里硌人的布老虎，眼眶突然有点发潮。
“船备好了！” 撑船的老王叔喊了一嗓子，木船在晨光里泛着油亮的光，船板缝里嵌着新抹的桐油，散着清苦的香，“这船我爹当年划过澜沧江，经得起大风浪！”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指向江面，星纹在水上画出条金线，直通向远方的 horizon（地平线）。“银簪说顺着这条脉走，能少遇三遭风暴。” 她往船头摆了尊小小的石敢当，是从江堤上敲下来的，带着青苔的湿气，“老辈说石敢当能挡水煞，走再远的江也稳当。”
赵小虎突然跳起来，举着青铜神雀碎片喊：“护江力 895 点！善念值破 1600 万了！” 他指着屏幕上跳动的光点，“周边十八个村都派人送来了东西，雀爷说这叫‘聚乡气成罡’，能挡三万里外的邪祟！”
李老四往张叙舟手里塞了个酒葫芦，葫芦塞子上缠着红绳。“这是去年酿的玉米酒，” 他压着嗓子说，“遇着坎儿就抿一口，能想起咱村的烧酒摊子 —— 天塌下来，先喝口酒再扛！”
三丫突然抱住张叙舟的胳膊，小脸上沾着船板的木屑。“叔叔，你们会回来的吧？” 她揪着帆布包上的布老虎尾巴，“我会给向日葵浇水，等你们回来的时候，花该长到屋顶高了。”
张叙舟蹲下来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耳后的小痣 —— 像极了小时候的邻家妹妹。“肯定回来，” 他把护江石解下来塞给她，“这个你替我保管，等我们回来，就用它测测非洲的江脉，看有没有咱岷江的脉劲足。”
船篙往岸上一点，木船就顺着金线往江心漂。村民们站在码头上挥手，刘大娘的蓝布头巾在风里飘得像面旗，李老四扯着嗓子喊 “到了非洲给江里扔块石头，就当咱来过”，三丫举着那尊小石敢当，一直跑到江滩的最边缘。
张叙舟摸着帆布包里的薄荷干，突然觉得这行囊沉得很 —— 不是沉在肩上，是沉在心里。每样东西都带着体温：松枝的油香是李老四的糙劲，布老虎的棉絮是三丫的憨气，就连那半袋灶心土，都裹着全村人的呼吸。
“银簪说前面有暗流。” 苏星潼突然指向左前方，星纹在水面上跳得厉害，“是黑袍人留下的‘滞江符’，想拖慢咱的船速。”
赵小虎摆弄着铜片仪器，屏幕上的光点突然连成线：“雀爷说用光伏板碎片能破！把阳气聚成箭头，直接冲开暗流！”
张叙舟摸出那片向日葵籽，往铜片旁一摆。奇妙的是，籽实突然渗出些微水珠，在铜片上凝成个小小的 “水” 字。护江力瞬间往上跳，896、898…… 暖流在掌心转得像团火。
“起！” 他将铜片往船头一按，阳光顺着碎片聚成道金箭，“嗖” 地射进暗流。水面 “轰” 地翻起白花，原本打转的漩涡竟顺着金箭的方向破开条路，像江底有只大手在引路。
“护江力 900 点了！” 赵小虎的声音劈了叉，“雀爷说这是‘乡气凝力’，咱带的东西越有念想，破邪的劲就越足！”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往非洲方向指，星纹投射的画面里，金字塔底的暗河正泛着黑浪，无数蛇形黑影在水里翻腾。“蛇雕符阵在吸活人精气，” 她指尖有些发颤，“每吸一个，暗河的黑浪就涨一分。”
张叙舟望着渐渐缩成黑点的活水村，突然把那葫芦玉米酒拧开，往江里倒了半葫芦。酒液在水面晕开，竟顺着金线往回漂，像条看不见的绸带，一头拴着孤舟，一头系着家乡。
“别担心。” 他把酒葫芦递给苏星潼，阳光在酒液里晃出碎金，“咱带着一船的乡气，就像带着整条岷江在走。黑袍人再凶，能斗得过千万人的念想？”
苏星潼抿了口酒，辣劲顺着喉咙往下烧，眼眶却热了。银簪在她发间亮起来，星纹与帆布包里的薄荷干共鸣，飘出的清香竟在船头凝成个小小的青雾结界。
赵小虎抱着青铜神雀碎片蹲在船尾，屏幕上的蛇雕符阵旁，突然跳出行小字：三日后，血月当空，符阵全开。他刚想说话，却看见张叙舟正往水里撒向日葵籽，籽实落水就沉，却在江底亮起微弱的光，像串引路的星子。
船行渐远，岷江的轮廓在雾里只剩道淡影。张叙舟摸了摸腕上三丫编的草绳，绳结里还缠着片干枯的艾草 —— 是从光伏板阵里捡的，带着阳光烤过的韧劲。
他知道，三日后的金字塔暗河，等着他们的是比阴雷更毒的邪劲。但帆布包里的灶心土在发烫，布老虎的眼睛望着前方，就连那半葫芦玉米酒，都在风里哼着家乡的调子。
远处的海平面与天相接，蓝得像块没染过的靛蓝布。张叙舟握紧掌心 900 点的暖流，突然觉得这孤舟不是在漂，是在往一个更壮的梦里去 —— 梦里有两条江在握手，一条带着松油香，一条泡着向日葵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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