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咸阳城尚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之中。
相邦府门前那条足以容纳八架马车并行的宽阔街道,此刻却显得异常冷清。往日里那些天不亮就等候在此,希望能向相邦大人请安问好的各级官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府邸朱红色的高大门楣上,那块由先王亲笔题写的“相邦府”金字牌匾,在晨光下依旧熠熠生辉,却怎么也照不散笼罩着这座府邸的萧索与颓败。
府内的仆役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扰了那位一夜未眠、脾气正处在爆发边缘的主人。
就在这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阵清脆而富有韵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长街的宁静。
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
车身由千年紫檀木打造,通体漆黑,上面用赤金勾勒出繁复的虬龙云纹。拉车的,是两匹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西域神驹“雪龙驹”,神骏非凡。车轮用精铁包裹着软胶,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几乎听不到颠簸的杂音,只有那四蹄踏地的清脆声响,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相邦府每一个下人的心上。
这辆车,整个咸阳城,无人不识。
虬龙君府的专属座驾。
“吱呀——”
马车在距离相邦府正门十丈处,稳稳停下。
府门后,早已得到消息的老管家吕福,手心里攥满了冷汗,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硬着头皮带着几名护卫快步迎了出去。
车帘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掀开。
江昆一袭玄色镶金边的深衣,缓步走下马车。他神情淡然,目光平静,仿佛不是来一座龙潭虎穴,而是来赴一场风轻云淡的茶会。
然而,当吕福的目光,落在那位紧随江昆身后走下马车的女子身上时,他那颗本就悬着的心,瞬间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那女子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留仙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宛如月宫仙子,不染凡尘。她身段高挑婀娜,腰肢纤细,不堪一握。一张绝美的瓜子脸上,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人。
她的美,是一种冰冷的美,一种带着锋锐剑气的美。
可偏偏,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在她看向身前那个男人时,便会如春日冰雪般悄然融化,化作一汪清澈的、只倒映着他一人的秋水。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蕴含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与绝对的顺从。
是她!
青黛!
那个曾经被长信侯奉为座上宾,被相邦大人也暗中赞许过的顶级刺客!那个在长信侯府宴会上,对虬龙君递出必杀一剑的女人!
吕福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永远忘不了那晚传回府中的密报,是如何描述虬龙君以两指接下此女绝杀,又是如何以神鬼莫测的剑舞,将其剑心彻底碾碎,最后如携战利品般,当着数千叛军的面,将她带走的。
而现在,这个本该是阶级之囚的女人,却换上了一身华服,梳起了精致的发髻,气质比往昔在长信侯府时,更添了几分清丽与高贵。
她不再是那个藏于暗影中的刺客,而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精心雕琢过的稀世珍宝。她像一柄被擦拭掉所有尘埃的绝世名剑,收敛了所有对外的杀气,只为她身前的主人,展露锋芒。
这……这简直就是将“羞辱”二字,化作实体,狠狠地抽在了相邦府的脸上!
“老管家,别来无恙?”
江昆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温和,却让吕福听得浑身一颤。
“见过……见过君上。”吕福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干涩,“不知君上大驾光……”
“哦,是这样。”江昆打断了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本君听闻,相邦大人为国事操劳,以至心力交瘁,夜不能寐。大王对此甚是忧心,特命本君前来探望。”
他侧过身,伸手指了指身旁垂首而立的青黛,微笑道:“本君听闻相邦大人雅好音律,故而,特地带来一位舞艺大家,为相邦大人献上一舞,以解烦忧。”
一番话,如同一柄柄淬了毒的软刀子,字字句句,都捅在吕不韦的心窝上。
奉大王之命!
这是用王命压人!
带来一位舞艺大家!
这是在炫耀他的战利品,是在提醒吕不韦,你曾经倚重的力量,如今,不过是我帐中的一个舞姬!
吕福的脸色惨白如纸,双腿都有些发软。他知道,这番话若是传到主人的耳朵里,那无异于火上浇油。
……
府内,书房。
“砰!”
一只上好的和田玉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吕不韦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眼中布满了屈辱的血丝。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他低沉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书房内回荡。
门外的仆役,早已将江昆的原话,一字不差地传了进来。
吕不威站在一旁,亦是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父亲!这江昆分明是故意来羞辱我等的!我们……”
“我们能如何?”吕不韦猛地转头,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嘶哑,“将他乱棍打出去吗?他顶着‘奉王命探望’的名头,我们敢动他一根汗毛,明日那‘肃正司’的大牢,就要为我们吕氏一族腾空了!”
吕不威被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
是啊,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让你明知是羞辱,却不得不笑脸相迎的阳谋。
“传令下去,称我病重,卧床不起,无法见客!”吕不韦喘着粗气,颓然坐下,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应对之法。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江昆的无耻与霸道。
不过片刻,仆役再次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声音都在发抖:“相邦大人……不好了!那……那位君上说……”
“说什么?!”
“他说……‘无妨,本君可以等。相邦大人什么时候病好了,本君什么时候再进去。’”
仆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才用蚊子般的声音,把后半句话说完。
“‘或者,本君现在就回宫禀报大王,就说相邦大人病入膏肓,连王使都无法接见了。想来大王仁孝,定会亲率太医,前来为仲父诊治……’”
“噗——”
吕不韦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书案。
狠!
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是逼着他,必须亲自出面,吞下这份奇耻大辱!
若是让嬴政亲至,那性质就彻底变了!
“父亲!”吕不威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
“我……我没事……”吕不韦摆了摆手,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最后的一丝神采,仿佛都被抽空了。他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这场戏,他必须接着。
“传我命令……”
吕不韦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屈辱。
“开……中门!”
“迎……虬龙君入府!”
……
相邦府那扇只在迎接王驾或最尊贵的客人时,才会打开的中门,在一阵沉重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
门外,江昆负手而立,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意。
仿佛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在吕府所有下人那混杂着恐惧、愤怒、屈辱的目光注视下,迈开脚步,闲庭信步般走入了这座曾经象征着大秦另一半权力的府邸。
青黛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目不斜视,仿佛周围那些能杀死人的目光,于她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穿过前院,绕过影壁。
府邸的正堂大厅,早已灯火通明。
吕不韦换上了一身常服,强撑着精神,坐在主位之上。
而在大厅的两侧,站着十余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精壮汉子。他们是吕不韦豢养多年的门客与死士,每一个都是能以一当百的顶尖高手。
此刻,这十余道凝如实质的杀气,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尽数笼罩向了那个缓步踏入大厅的年轻身影。
整个大厅的空气,瞬间凝固,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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