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阁祖祠,幽深寂静。
斑驳的石刻星图与自凌霜剑魄中解析出的归墟星图残影,在苏小婉借助定魂珠的精密推演下,终于完成了艰难的叠加与印证。
古老的星辰轨迹与代表归墟寂灭的诡异坐标在虚空中交织,最终,一条极其隐秘、蜿蜒穿过数个已知死亡星域与未探索虚空的路径,被清晰地标注出来。
路径的尽头,指向一片连皇甫执记忆碎片中都未曾提及的、位于已知宇宙边缘的暗淡星域。
“就是这里。”苏小婉指尖点向星图终点,那是一片被标注为“万寂深渊”边缘的区域,一个微不可察的光点微微闪烁,“两份星图共同指向此地,根据祖祠石刻旁的古文注释,此地在上个纪元被称为‘流云渡’,曾是一处重要的跨星域传送节点,亦是一支擅长炼器与阵法的宗门‘流云宗’的山门所在。”
她顿了顿,看向陆然:“更重要的是,石刻记载,流云宗当年并未完全覆灭于旧天道崩灭之战,其山门大阵‘九重云寰’有隔绝探查之效,或许……仍有薪火存续。”
“流云宗……”凌霜若有所思,“我曾于北辰剑宗残卷中见过提及,其炼器之术独步天下,尤擅炼制虚空飞舟与防御大阵。若得其传承与幸存者相助,对真界建设与应对归墟威胁,裨益极大。”
“而且位置足够偏远,正好可以暂避归墟锋芒,消化此次所得。”桃夭补充道,她对新地方可能存在的奇花异草充满期待。
陆然凝视着星图终点,混沌道基微微感应,那被暂时隔绝的监视印记并无异动,但一种冥冥中的紧迫感始终萦绕。他做出决断:
“目标,‘流云渡’。即刻出发。”
(场景转换)
混沌真界之外,虚空孤航。
这一次,陆然并未以自身道基硬撼虚空。他引动真界初生之力,混合自北辰剑宗遗迹与墨剑门残骸中收集到的些许虚空晶石,于掌心凝聚、塑形。
只见混沌道韵流转,一艘长约三丈、通体呈现暗银灰色、线条流畅如飞鸟、表面隐约有混沌云纹自然生灭的微小舟楫,缓缓成型。
它不像任何已知的飞行法器,更像是一块被雕琢过的虚空本身,静谧,内敛,与周遭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混沌星舟”。
虽只是雏形,但其隐匿性与穿梭虚空的效率,远非之前凭借道韵硬抗可比。
星舟无声滑入无垠黑暗,沿着星图指引的路径,避开那些散发着危险波动的空间乱流与死亡星璇,朝着“万寂深渊”的方向疾驰。
舟内空间不大,却自蕴乾坤,被陆然以空间法则稍作拓展。素云初次乘坐如此神奇的舟楫,好奇又拘谨地坐在一旁,默默感受着这与墨剑门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与未知可能的氛围。
航行枯燥而漫长。
虚空之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唯有星舟外偶尔掠过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辰尘埃,或远处那巨大而缓慢旋转的星云,提醒着他们正在跨越何等遥远的距离。
陆然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巩固混沌道基,同时分出一缕神念,时刻监控着凌霜剑魄深处那被隔绝的印记,以及……尝试着被动接收那断续传来的、来自归墟深处的信息碎片。
凌霜则擦拭着剑魄,感悟着新融入的北辰剑意与轮回法则,剑心澄澈,试图进一步炼化那印记带来的最后一丝不适。
苏小婉与桃夭则凑在一起,一个推演真界法则的进一步完善方案,一个则精心照料着真界内新移植的几株得自藏剑阁废墟的顽强灵植。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数日,或许数十日。
一直负责观测航路的苏小婉忽然抬起头,眸中定魂珠虚影光芒一闪:
“前方有异常能量反应!非自然形成,也非归墟死气……是……战斗波动!”
众人神情一凛,瞬间来到星舟前端。
透过星舟特殊的感知屏障望去,只见前方遥远虚空中,数点微光正在激烈碰撞、闪烁!
稍微靠近些,才看清是三四艘造型古朴、通体由某种青色玉石打造、船身布满刀劈剑痕与焦黑印记的飞舟,正结成一个残破的三角防御阵型,苦苦支撑。
它们围攻的,并非预想中的归墟怪物,而是七八条体型庞大、形似蜈蚣、周身覆盖着暗沉金属甲壳、关节处喷吐着幽蓝色邪能的诡异虫形傀儡!
这些虫形傀儡动作迅捷无比,口中喷吐的幽蓝邪能光柱不断轰击在青色飞舟的护罩上,激起漫天涟漪,护罩光芒已黯淡至极,眼看就要破碎。
飞舟上不时有修士御剑或施展法术反击,但他们的攻击落在虫形傀儡的甲壳上,大多只能溅起零星火花,效果甚微。
“是‘噬星鬼蚣’!”素云忽然低呼,脸上露出惊容,“古籍记载,这是上个纪元某个擅长傀儡邪术的魔道宗门‘百骸宗’的战争傀儡!它们不是早已随旧天道崩灭而消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百骸宗?”凌霜眼神一寒,“其炼傀之术,需以生灵魂魄为引,残忍无比。看来,并非所有旧纪元的遗毒都已清除干净。”
就在他们观察的这片刻,一艘青色飞舟的护罩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破碎!
一条噬星鬼蚣抓住机会,狰狞的口器张开,一道粗大的幽蓝邪能光柱直接轰向那飞舟船舱!
眼看那飞舟就要船毁人亡——
陆然目光一凝。
混沌星舟微微一顿,一道凝练至极、无形无质的混沌剑气自舟首射出,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道幽蓝邪能光柱之上!
没有巨响。
那足以熔金蚀铁的邪能光柱,在触及混沌剑气的瞬间,如同被投入虚无的深渊,悄无声息地湮灭、消失,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激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交战双方都为之一滞。
那些噬星鬼蚣傀儡冰冷的复眼瞬间转向混沌星舟的方向,发出威胁性的嘶鸣。而绝处逢生的青色飞舟上,劫后余生的修士们,则惊疑不定地望向这艘突然出现、造型奇特、一击便化解危机的暗银色小舟。
为首的一条体型最大的噬星鬼蚣傀儡,头部一颗巨大的血色晶体亮起,锁定了混沌星舟,一道混杂着混乱与杀戮意念的精神波动悍然冲击而来:
“何方修士,敢阻百骸宗办事?速速退去,否则,连你一并炼为傀奴!”
陆然立于舟首,衣袍在虚空微流中拂动,面对这精神冲击,恍若未觉。他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艘飞舟、每一具傀儡的感知中:
“百骸宗?旧纪元的残渣,也敢挡新纪元守望者的路?”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一道横贯数千丈的混沌剑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群噬星鬼蚣傀儡的中心。
剑痕过处,虚空本身仿佛被切开了一道口子,散发出万物归墟的可怕意蕴。
那几条被剑痕直接扫过的噬星鬼蚣傀儡,连挣扎都来不及,庞大的金属身躯如同沙堆般无声无息地崩塌、分解,最终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于虚空之中!
剩余几条边缘的傀儡,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调转方向,想要遁入虚空逃窜。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凌霜冷冽的声音响起。
她人未动,剑魄却已出鞘半分。
数道蕴含着轮回引导之力的黑白剑罡跨越空间,精准地刺入那些逃窜傀儡的核心!
“咔嚓”几声脆响,那些傀儡核心处的控制符文瞬间被剑意崩碎,庞大的身躯顿时僵直,失去了所有动力,化作几堆巨大的金属垃圾,漂浮在虚空之中。
转瞬之间,危机解除。
那几艘残破的青色飞舟上,一片死寂。所有修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看着那艘神秘的暗银色小舟,以及舟首那深不可测的身影。
片刻后,最大的一艘青色飞舟上,一位身着染血云纹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飞到舟舷边,向着混沌星舟的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激动与无比的恭敬:
“流云宗外门执事,云涣,携门下残存弟子,拜谢上仙救命之恩!不知上仙尊号,驾临这万寂边缘,所为何事?若有用得着流云宗之处,我等万死不辞!”
流云宗!
果然是他们!
陆然看着眼前这些衣衫褴褛、却依旧努力保持着宗门风骨的修士,看着他们眼中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如同看到希望般的光芒,缓缓开口道:
“吾名陆然。”
“此来,为接引薪火,共辟……新天。”
他的声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流云宗幸存者们的心中,荡开了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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