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风不语那看似荒诞不羁、实则直指大道的提点,以及源天阁初步稳定后所能调动的、远超从前的资源,凌曜心中那座名为“万象源阵”的构想,终于从缥缈的蓝图,进入了全力推演与实质构建的阶段。
他深知,此阵的野心远超“周天星辰阵”与“地火融元阵”。它不再仅仅满足于引动星辰之力或地脉炎火,其核心目标,是以他自身的“万道源体”为独一无二的枢纽与引信,尝试去沟通、引动、并最终调和更多种类、甚至属性相悖的天地法则之力。他要创造的,不再是一个功能单一的护山大阵或聚灵阵,而是一个具备极强包容性、能随他成长而不断演化、内部充满生机与变化的复合法则场域——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源初之地”。
为此,凌曜将自己彻底沉浸其中。专属的静室内,门窗紧闭,阵法隔绝内外,唯有四壁镶嵌的夜明珠洒下清冷光辉。地面之上,铺开了一张巨大得近乎夸张的阵图草稿,由十数张顶级妖兽皮拼接而成。上面,已被无数繁复到令人眼晕的线条、符文、节点和能量轨迹所覆盖。这些勾勒,不仅融合了星辰运转的玄奥轨迹、地脉能量的汹涌走向、五行生克的精微变化,甚至还有他基于自身经历,对“兵势”之杀伐决断、“文气”之浩然秩序那一丝尚属浅薄的理解。整张阵图,就像一片等待开垦的、混乱而充满无限可能的混沌。
凌曜盘坐于阵图中央,万道源体被他催动到极致。他的神识不再像往常那样外放探查,而是极度内敛,化作一台无比精密且超负荷运转的“织机”,在识海之中,以阵图草稿为蓝本,疯狂推演着每一种新引入的能量与原有结构可能产生的亿万种变化、冲突与融合。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甚至堪称煎熬的过程。静室中不时响起细微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咔嚓”声,那是推演中构建的能量模型因内在矛盾而崩溃的异响。阵图草稿上的某条线条会突然失去灵光,变得黯淡;某个精心设计的符文会毫无征兆地湮灭,留下焦黑的痕迹。每一次失败,都代表着数日甚至十数日的心血白费,代表着一种可能路径的被否定。
然而,凌曜的眼神却始终沉静,甚至带着一种探索未知的狂热。他毫不气馁,因为每一次结构的崩坏,都让他对某种能量本质的理解加深一分,对法则间那微妙界限的把握更精准一厘。他就像一位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工匠,每一次敲击石壁产生的回响,都在告诉他前方是坚实还是虚空。
在他最投入、也最困惑的时候,风不语总会“适时”地出现。依旧是那副醉眼朦胧、步履蹒跚的模样,拎着他那似乎永远喝不完的酒葫芦,“吱呀”一声推开静室的门,带着一身酒气晃进来。他也不多话,只是眯着眼,随意地瞥向那复杂无比的阵图,然后灌上一口酒,含糊地丢下几句点评:
“此处……阴阳失衡,孤阳不长,需引一缕至阴至柔的癸水之气调和,方能流转不息……”
“星力过刚,易折难久,当辅以乙木生机,刚柔并济,方是长久之道……”
“小子,贪多嚼不烂!核心未立,妄衍万法,如同无根之木,堆砌得再高,一阵风来便倒了……”
这些看似随意的醉话,却往往如同黑夜中的闪电,瞬间照亮凌曜思维中那片僵固的迷雾。他立刻抓住那丝灵光,重新调整推演方向,将“癸水”、“乙木”等概念融入,或是重新审视并加固阵法的核心结构。风不语的话,总能在最关键处,为他省去无数弯路。
这一日,凌曜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他试图将一丝微弱的、源自他阅读儒家典籍后感悟到的“秩序”之意,融入阵法的核心,以期增强整个“万象源阵”的稳定性和对混乱、邪祟能量的天然克制力。然而,这“秩序”之意带着强烈的人为规范属性,与原本相对“自然”、“混沌”的星辰之力、地火之能显得格格不入。在他的推演中,强行融合的结果,便是“秩序”的框架被狂野的自然之力撕碎,或者自然之力被“秩序”束缚得死气沉沉,结构再次走向崩坏。
他苦思冥想了整整三日,尝试了数十种调和方案,却始终不得其法。精神的高度集中与连续失败带来的滞涩感,让他心神俱疲。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静室那唯一的窗户。
窗外,远山如黛,近景如画。山下,源天阁的药圃区域,柳青青正挽着袖子,细心地将不同属性的灵草分门别类,该喜阴的置于荫下,需向阳的摆在山坡,相生相促的毗邻而居,相克相冲的远远隔开。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将原本略显杂乱的药圃,规划得井井有条,充满了一种和谐而生机勃勃的韵律。
而在不远处的演武场上,李逍遥正与石坚、韩立进行着日常的切磋。李逍遥的身法如风,剑光缭乱,看似毫无章法;石坚稳如磐石,拳势厚重,守得滴水不漏;韩立则身影飘忽,术法刁钻,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寻隙而进。三人的战斗看似混乱激烈,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们的攻守进退之间,暗合着某种奇妙的节奏与默契的配合,一种动态的、内在的秩序蕴含其中。
凌曜的目光在药圃的静谧秩序与演武场的动态秩序之间来回切换,脑中仿佛有一道积郁许久的闸门被轰然冲开!
“我明白了!错了,全错了!”他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璀璨的精光,“秩序,并非是我之前理解的强行约束与固化!不是用框架去囚禁能量!而是理清脉络,让万物各司其职,各安其位,相辅相成!”
他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起来:“如同治国,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文以治内,武以御外,二者并非对立,而是统一的整体!亦如这药圃,阴阳五行,属性各异,却非混乱,只需让它们各居其位,便能自然生发,欣欣向荣!那演武场的切磋,亦是如此,激烈的对抗之下,是默契与规则形成的动态平衡!”
思路一变,天地皆宽!他不再试图将那丝“秩序”之意当作一种独立的能量,强行塞入星辰、地火之中,而是将其提升、抽象,作为统筹、调度整个阵法内部所有能量关系的“法则框架”与“运行逻辑”!
以“秩序”为无形的“纲”,以星辰、地火、乙木、癸水乃至未来可能引入的兵煞、文华等等为具象的“目”。纲举则目张!在这个框架下,至刚的星力可以被引导去攻坚破障,至柔的癸水可以去滋养万物、化解冲击,炽热的地火负责熔炼净化,生机勃勃的乙木则负责循环修复……它们不再相互冲突,而是在“秩序”的梳理下,找到了各自最合适的位置和最顺畅的流转通道,开始形成一种动态的、和谐的、充满内在张力的平衡!
“嗡——!”
识海中,那原本濒临崩溃的阵图模型骤然亮起,无数线条和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自行流转、拼接、融合。一种前所未有的圆融、稳固而又充满无限可能的气息,从推演成功的核心模型中弥漫开来。
凌曜长身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成就感涌上心头,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知道,“万象源阵”最艰难、最核心的理论奠基工作,终于,在他无数次的失败探索和风不语画龙点睛的提点下,借助那灵光一闪的顿悟,彻底完成了!
他没有任何耽搁,立刻以神识传讯,召集源天阁所有核心成员。
当众人齐聚残焰峰顶,感受到凌曜身上那尚未完全平息的、与周遭天地隐隐共鸣的玄妙气息时,都知道有大事发生。
凌曜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诸位,‘万象源阵’构想已成,自今日起,布阵开始!”
他清晰地宣布:“此阵工程浩大,非一日之功,需我等同心协力。我负责总览全局,掌控阵法核心构建与最终启动。风长老,”他看向一旁不知何时又拿出酒葫芦的风不语,“请您从旁督导,查漏补缺,关键时刻,需您指点。”
风不语眯着眼,晃了晃酒葫芦,算是应下。
“李师弟,”凌曜看向李逍遥,“布阵所需材料种类繁多,数量巨大,其中不乏珍稀之物。资源调度与外联采购一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保障供应。”李逍遥潇洒一笑,拱手领命,眼中闪烁着对这项“大生意”的兴致。
“石坚师弟,韩立师弟,”凌曜看向另外两人,“诸多基础阵基的铺设、定位,以及大量基础材料的炼化、处理,需要你们通力合作,务必做到精准无误。”石坚重重抱拳,声如洪钟:“师兄放心!”韩立亦是沉稳点头。
“柳师妹,”凌曜最后看向柳青青,“阵成之初,需引生机稳固地脉,调和灵气。药圃中那些蕴养多年的灵植,以及你培育的特殊草木精灵,届时可能需要借助它们的力量,此外,一些需要温和木气处理的布阵材料,也需你费心。”柳青青温柔一笑:“青青义不容辞。”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整个源天阁,如同精密的器械,围绕着残焰峰,开始高效运转起来。
李逍遥的身影频繁出入宗门坊市,甚至通过一些私人渠道联系更远的商会,一车车、一箱箱的布阵材料被运回残焰峰。石坚与韩立带领着一些外门弟子,按照凌曜给出的图纸,在山峰各处开凿石基、埋设符桩、勾勒地脉通道,每一个步骤都力求完美。柳青青则在处理完分配的材料后,细心挑选着药圃中灵气最充盈的灵植,为将来融入大阵做准备。凌曜与风不语则时常立于峰顶,俯瞰全局,凌曜不断微调着设计,风不语则偶尔指出某处地气流转的细微不畅,或是某块区域能量节点布置的些许偏差。
残焰峰上,往日相对的宁静被一种充满希望的忙碌所取代。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能量流动的嗡鸣声,弟子们的号子声,交织成一曲改造天地、缔造奇迹的宏伟序曲。
一场旨在将残焰峰,将源天阁,塑造成一个适合多种道统修炼、并能随凌曜这位万道源体之主成长而不断进化的“源初之地”的浩大工程,终于,缓缓拉开了它波澜壮阔的序幕。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到,一个全新的时代,或许就将从他们手中,从这座山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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