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年白露后三日，青溪细雨斜飘。苏衍随母亲林慧用轮椅推爷爷苏敬之出院时，巷口老槐正落黄叶。爷爷裹着棉袍，脸色虽白，眼神却亮得很，坐进出租车便频频掀帘望云雾缭绕的青溪山——苏家老宅就在山脚下。
“爸，回家先静养。”林慧盖好毛毯，语气里满是担忧。爷爷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却落在苏衍身上，指尖轻敲轮椅扶手——这是苏衍从小熟悉的“讲旧事”信号。苏衍心一紧，悄悄将装着三块镇厄图碎片的锦盒往怀里按了按，这是他从秦岭带回的秘密，还没敢让母亲知晓。
老宅焦黑房梁已换新，院角枯兰旁竟冒新绿。林慧推爷爷进堂屋时红了眼：“幸好太爷爷牌位和老物件都在。”八仙桌上，紫檀牌位锃亮，旁侧《周易本义》用红绸裹着，是从瓦砾堆里刨出的珍品。
三日来，林慧寸步不离照料爷爷，将偏房改成临时卧室。苏衍课余便守在床边，偷看省府的林玥、陈墨，还有秦岭偶遇的张爷爷。爷爷听得发笑，偶尔插句：“张老头年轻时就好耍桃木剑，老了倒没变。”
第五日傍晚雨停，林慧刚端上乌鸡汤，社区紧急电话骤响——有老人急症需护理。“妈，我守着爷爷。”苏衍接过汤碗，林慧叮嘱两句“别累着爸”，抓过外套就出门了。
堂屋只剩祖孙二人，煤油灯影摇晃。爷爷喝两口汤，指了指《周易本义》：“拿过来。”苏衍刚递过，就被爷爷按住手。掌心带着药味却有力，指尖划过书脊坎卦纹路：“衍儿，知道这书藏着什么吗？”
“太爷爷手注和坎卦心法。”苏衍轻声答。爷爷摇头，掀开红绸扉页，除了太爷爷“苏承安”的签名，还有行小字：“明永乐三年，承皇命勘定北京紫禁城，苏氏堪舆，自此传世。”字迹与牌位背面“坎水承命”如出一辙，皆是铁画银钩的瘦金体。
“咱家不是普通风水先生。”爷爷指尖摩挲扉页，“永乐年间，先祖苏明远是皇家堪舆总领，成祖迁都北京，三十多位风水先生的方案，唯独他的被采纳——以先天八卦定方位，中轴线合龙脉，挖太液池以坎水镇离火，保皇室安宁。”
苏衍惊得屏息。“康熙年间，先祖苏景年勘建避暑山庄，以艮位镇龙脉挡寒气，康熙赏了‘钦天监堪舆世家’牌匾，就挂这堂屋梁上，可惜文革时砸了。”爷爷叹气，苏衍抬头，横梁果然有块牌匾形状的淡痕。
“那‘避世守成’祖训呢？”苏衍追问。爷爷脸色一沉，指节敲得扶手发响：“清末光绪年，太高爷爷苏振邦当差，慈禧要挖大昆明湖破坎水阵，他力劝‘水满则溢，火必攻心’，结果被革职下狱，险些丢命。”
“八国联军火烧颐和园后，太高爷爷带家人逃回青溪，临终定祖训：‘不得入皇家堪舆，不干预朝政，避世守成保血脉’。”爷爷声音沙哑，“我年轻时想给镇政府看选址，你太爷爷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破祖训。”
苏衍攥紧拳头，终于懂了爷爷的顾虑。他掏出锦盒：“可焚天阁要复活柳焚天毁青溪，避不了了！爷爷你看，省府的乾卦、秦岭的震卦，张爷爷说集齐八块才能镇压。”三块碎片在煤油灯下泛着微光，映亮爷爷复杂的眼神。
爷爷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有欣慰也有释然：“你太爷爷临终说‘离火焚宅，坎水觉醒，祖训可破’，果然应在你身上。”他翻到书里的八卦符号页，“这是先天八卦基础，乾三连、坤六断……乾为天属金对应西北，震为雷属木对应东方，你拿到的碎片都合方位。”
苏衍看着符号直发懵，爷爷刚讲到“坎中满”，他指尖不慎触到书页——胸口坎水玉佩骤烫，符号透出蓝光，脑海中竟浮现波涛汹涌的湖水，无数坎卦符号在水中沉浮。
“衍儿！”爷爷见他浑身发颤，忙扶住他。苏衍指尖泛着蓝光，语无伦次：“爷爷，我看见水，好多坎卦在水里转！”爷爷先是一惊，随即狂喜，按住他的手贴在书页上：“先天感应！苏家只有掌印人有这本事，你太爷爷是，我不是，你竟是！”
原来苏家堪舆术传男不传女，且需对某卦有先天感应者才能当掌印人。太爷爷是坎卦感应，传下坎水心法；爷爷无感应，只学了些基础。“这就是焚天阁盯着你的原因，”爷爷语气凝重，“坎水克离火，你是天生的离火克星。”
院门锁响骤起，苏衍慌忙合书藏锦盒，爷爷抓起报纸假装翻看。林慧带着雨寒气进来，先摸爷爷额头：“爸没着凉吧？城西老房子又着火了，说是电线老化。”苏衍心一紧——那是张爷爷说的焚天阁据点，定是他们销毁证据。
爷爷用眼神制止他开口，放下报纸平淡道：“老房子线路老化正常。”林慧没多疑，端出温汤：“爸再喝点，莲子安神。”瞥见《周易本义》，她皱眉：“医生说少费脑子，怎么又看这老书？”爷爷含糊应着“解闷”，匆匆喝汤。
接下来几日，林慧察觉不对：爷爷抽屉里的黄纸朱砂、苏衍桌上的罗盘零件，还有院角重布的铜钱阵。直到撞见苏衍半夜在院子里念咒，胸口发光，她终于在饭桌上发难：“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苏衍还要高考！”
爷爷咳嗽两声圆场：“我老毛病犯，老中医说摆平安阵，苏衍帮我打下手。”“摆阵画符？都什么年代了！”林慧声音拔高。苏衍忍不住反驳：“上次老宅着火是人为的！这些是用来保护我们的！”
“苏衍！”爷爷喝止，却掩不住慌乱。林慧猛地反应过来：“爸，你瞒着我！上次火灾、苏衍去省府，都跟这有关对不对？”堂屋气氛凝固，煤油灯影都透着滞重。爷爷沉默半晌，摸出枚玄龟抱坎卦的玉牌：“小慧，咱家是明清堪舆世家，上次火灾是邪祟作祟，苏衍去省府是找镇厄碎片。”
林慧捏着玉牌指尖冰凉：“邪祟？爸你病糊涂了！”“柳焚天！清末烧颐和园的离火邪祟，现在要复活毁青溪！”爷爷语气斩钉截铁，“苏衍是苏家掌印人，必须阻止他！”“我不管什么邪祟，我只要儿子平安！”林慧哭着起身，摔门进了卧室。
“别怨你妈。”爷爷拍苏衍肩膀，“她是医生信科学，当年你爸要学堪舆，她拼死反对。直到你爸为救街坊被邪祟所伤，她才勉强接受，却从没真正放下。”苏衍猛地抬头：“爸的死不是意外？”
爷爷点头，眼中满是愧疚：“二十年前青溪大水，是柳焚天残魂作祟要淹镇子。你爸刚当掌印人，布坎水阵耗尽修为，没多久就走了。你妈一直觉得是我逼死你爸，所以不准我教你玄学。”苏衍攥紧拳头，终于懂了母亲的执念。
当晚，苏衍敲开母亲房门。林慧正摩挲他幼时照片，泪痕未干。“妈，我知道你担心我，但爷爷老了，张爷爷他们在拼命，这是苏家责任。”他打开锦盒，“这是镇厄碎片，省府、秦岭的仗我都赢了，有伙伴照应。”
林慧看着碎片流转的微光，泪又掉下来：“妈不是拦你，是怕失去你。你爸走时你才五岁，我一个人拉扯你……”“妈，我有坎水玉佩，林玥、陈墨都是高手。”苏衍握她的手，“我会平安，也不耽误高考。”
林慧沉默良久，从铁盒里拿出枚刻着“苏建军”的旧坎水玉佩：“你爸的，当年他就戴这个布阵。妈不拦你，但要平安回来，高考不能落。”苏衍接过玉佩，紧紧抱住母亲，走廊里的爷爷望着这幕，眼眶泛红。
次日一早，林慧做了丰盛早餐，往苏衍书包塞鸡蛋：“秦岭冷，下次多穿点。黄纸朱砂我收柜子里了，别让邻居看见。张爷爷送的草药熬了汤，记得喝。”苏衍和爷爷愣住，她笑了：“苏家责任，妈不能拖后腿。”
母亲走后，爷爷捧出紫檀木盒：“你太爷爷的堪舆工具，罗盘、寻龙尺、《苏氏堪舆秘录》，现在传你。”他打开书，“第一页是你太爷爷手书：‘堪舆者，承天顺地护人，非争名逐利之术’。从今天起，我教你认龙点穴、辨砂纳水。”
接下来半月，苏衍过上半学半练的日子：白天上课，晚上学心法，周末跟张爷爷查焚天阁据点。林慧彻底融入，熬草药、理铜钱阵，还能用医学知识处理小伤口，家里的煤油灯每晚都亮到深夜。
一日傍晚，苏衍刚进门就见爷爷和赵伯围看地图。“小衍来了！”赵伯招手，“林玥、陈墨在丹霞山找到离卦碎片线索，阳元石下，但柳如烟亲自坐镇，焚天阁主力都在那。”
“柳如烟！”苏衍攥紧拳头，上次省博让她逃了。爷爷皱眉：“丹霞山是离火重地，她定布了离火大阵。”赵伯点头：“协会派了五位高手支援，明天一早就出发。”
林慧从厨房出来，没说反对，径直进卧室拎出背包：“感冒药、退烧药都装了，你爸的玉佩贴身戴。”她帮苏衍背包，反复叮嘱，“遇危险别硬拼，林玥他们靠谱，互相照应。”
爷爷站起身，将玄龟玉印塞进他手里：“协会掌印，高手听你调遣。记住，苏家堪舆是守护不是杀戮，不到万不得已别伤人性命。”苏衍握紧玉印，掌心暖意融融——那是苏家几代人的传承。
当晚，苏衍翻着《苏氏堪舆秘录》，先辈守护百姓的事迹让战意化为坚定。他摸了摸胸口双玉佩，看了眼桌上三块碎片，知道自己从不是孤身一人。
天刚蒙蒙亮，赵伯的车就到了。林慧帮苏衍理衣领，眼圈发红：“早点回来，妈炖排骨。”苏衍抱了抱她，向爷爷鞠躬：“爷爷保重。”爷爷挥挥手：“记住祖训真义——避世守成是为了传承，传承是为了守护。”
车子驶离老宅，苏衍回头，爷爷和母亲站在晨雾里挥手，堂屋煤油灯还亮着——那是家的底气。他握紧玉印，默念太爷爷的话：“坎水承命，艮土守形，乾天护佑，震雷驱邪。”
与协会车队汇合后，车速加快。苏衍望着窗外飞驰的景物，从省府初战的忐忑到秦岭并肩的坚定，他已不是那个懵懂少年。丹霞山的离火大阵、柳如烟的主力、柳焚天的残魂，都是硬仗，但他有伙伴，有传承，有家人的牵挂。
车队驶入岭南，热浪扑面。苏衍开窗望丹霞山，那片朱红山体如燃火矗立天地间。他摸出怀里的碎片，三块微光流转，似在呼应远方的离卦。握紧林玥送的青铜剑，剑鞘坎水符微凉——阳元石旁的终极一战，他准备好了。
林慧从厨房出来，听到对话，没有反对，只是走进卧室拿出一个背包：“我给你收拾了行李，带了感冒药、退烧药，还有你爸的玉佩，贴身戴着。”她帮苏衍背上背包，又叮嘱道：“遇到危险别硬拼，林玥和陈墨都是靠谱的孩子，要互相照应。”
苏衍点头，看向爷爷。爷爷站起身，将玄龟玉印塞进他手里：“这是协会的掌印，拿着它，五位高手会听你调遣。记住，苏家的堪舆之术，不止是用来战斗，更是用来守护。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人性命。”苏衍握紧玉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暖意，那是苏家几代人的传承与期望。
当晚，苏衍躺在床上，翻看着《苏氏堪舆秘录》，看到里面记载的苏家先辈守护百姓的事迹，心里的战意渐渐化作坚定的信念。他摸了摸胸口的两枚玉佩——父亲的和自己的，又看了看桌上的三块镇厄图碎片，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天刚蒙蒙亮，赵伯就带着车来了。林慧帮苏衍理了理衣领，眼眶有些红：“早点回来，妈给你炖排骨。”“妈，放心吧。”苏衍抱了抱母亲，又向爷爷鞠了一躬：“爷爷，我走了，您保重身体。”爷爷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去吧，记住祖训的真正含义——避世是为了守成，守成是为了传承，传承是为了守护。”
车子驶离老宅时，苏衍回头望去，爷爷和母亲站在院门口，向他挥手。晨雾中，老宅的轮廓渐渐模糊，但堂屋的煤油灯还亮着，那是家的方向，也是他的底气。他握紧手里的玄龟玉印，心里默念着太爷爷的话：“坎水承命，艮土守形，乾天护佑，震雷驱邪。”
车子驶上通往省府的公路，与协会的车队汇合。苏衍看着窗外飞驰的景物，想起了第一次去省府时的忐忑，第一次在秦岭战斗时的紧张，而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坚定。他知道，丹霞山的战斗会是一场恶战，柳如烟的离火大阵、焚天阁的主力、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柳焚天残魂，都是巨大的威胁。
但他更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有林玥的堪舆阵局、陈墨的卜筮预警、张爷爷的桃木剑、赵伯的支援，还有家里母亲的牵挂、爷爷的期望。他摸出怀里的镇厄图碎片，三块碎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在呼应着远方的离卦碎片。
车队驶进岭南地界时，热浪扑面而来。苏衍打开车窗，望着远处连绵的丹霞山，那座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矗立在天地之间。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青铜剑——那是林玥给他的镇宅剑，剑鞘里藏着坎水符。他知道，一场关乎镇厄图碎片、关乎柳焚天复活、关乎苍生平安的终极战斗，即将在丹霞山的阳元石旁打响。而他，苏衍，作为苏家的掌印人，将带着祖辈的传承与伙伴的信任，直面这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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