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与歌棒同源的、苍凉的“气”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姜眠心里漾开层层疑虑的涟漪。陆深身上,怎么会有歌棒的气息?
她不动声色,接下来的半天都在“认真”练习感知梨木,目光却时不时瞟向那扇虚掩的工作室门。陆深进去后便没再出来,里面偶尔传来轻微的、像是翻阅纸张和摆放物品的声音。
他一定藏着什么。
傍晚时分,姜眠借口回去研究笔记,离开了陆深的院子。但她没有回老宅,而是绕到屋后,凭借儿时模糊的记忆,找到了一处可以窥见陆深工作室窗户的隐蔽角落。
夕阳的余晖将窗纸映成暖黄色,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望进去。
陆深并没有在雕刻。他背对着窗户,站在一个打开的陈旧木箱前,手里正拿着……另一根黑色的木棒!
那木棒与歌棒形制相似,却更短一些,上面刻录的符号也略有不同,但姜眠可以肯定,它们绝对同源!此刻,那根短棒在陆深手中,正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光晕,而陆深周身也缭绕着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古老而庄严的气息。
他在用这根短棒做什么?为什么他会有另一根?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陆深迅速将短棒收回木箱,合上箱盖,动作快得惊人。
“进来。”
推门进来的,竟然是白天在阿雅家附近见过的那个精明西装男!他脸上带着谄媚又小心翼翼的笑容。
“陆先生,您要的消息,我查到了。”西装男躬身递上一个信封,“‘忘川’那边,最近确实在古镇安插了人手,领头的是个绰号‘乌鸦’的女人,手段狠辣,专门负责搜寻和‘处理’有灵性的老物件。阿雅家那条线,就是她在跟。”
陆深接过信封,没有立刻打开,声音冷得像冰:“她的目标,明确是歌棒?”
“十有八九!而且……”西装男压低声音,“据线人说,‘乌鸦’好像对最近出现的、能‘听懂’老物件声音的人……特别感兴趣。”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窗外的方向。
姜眠的心猛地一沉!他们口中的“能听懂老物件声音的人”,分明就是指她!那个叫“乌鸦”的女人,已经注意到她了?
陆深的背影瞬间绷紧,周遭空气都仿佛冷凝了几分。“我知道了。钱会打到老账户。管好你的嘴。”
“是是是,您放心!”西装男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工作室里恢复了寂静。陆深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打开那个信封,抽出里面的资料。借着夕阳最后的光线,姜眠看到他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张她的个人资料复印件,上面甚至还有她回老家前的公司信息!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
陆深不仅在暗中调查她,他还和那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西装男有联系?他到底是什么人?守物人?还是……和“忘川”有所牵连?
巨大的震惊和被骗的愤怒让姜眠一时失神,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声音在寂静的傍晚格外清晰。
工作室内的陆深眼神一厉,身形如电,几乎瞬间就出现在窗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射向姜眠藏身的方向!
四目相对。
姜眠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被深沉的复杂取代。她则毫不掩饰眼中的震惊、愤怒和质疑。
“你调查我?”她站直身体,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指着他还捏在手里的那张纸,“那个人是谁?你手里的另一根歌棒又是怎么回事?陆深,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陆深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明亮得灼人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他没有试图辩解,只是将手中的资料随意折起,塞进口袋,语气是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
“外面凉,进来再说。”
他越是平静,姜眠心中的怒火就烧得越旺。她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步步走进他编织的网里,还以为找到了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
“不必了!”她向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疏离,“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需要重新考虑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决绝。
陆深站在窗口,看着她消失在暮色中的身影,缓缓握紧了拳。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在他眼底投下一片深沉的阴影。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还是……把你卷进来了。”
他转身,走回那个陈旧木箱前,打开,看着里面那根安静躺着的短棒,眼神复杂难明。
而此刻,在古镇某个不起眼的民宿房间里,一个穿着黑色劲装、手指涂着暗红色蔻丹的女人,正看着手机上传来的几张模糊照片——照片上,正是姜眠和陆深在巷口、在山洞外的身影。
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对着耳机说道:
“目标确认。那个女孩,就是新的‘物语者’。她旁边那个男人,很可能是‘守物人’一族的余孽。盯紧他们,歌棒……和那个女孩,我都要。”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应答声。
女人挂断电话,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能听懂物语的声音……多么珍贵的能力啊。用来寻找那些沉睡的‘遗产’,再合适不过了。”
夜色渐浓,古镇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第三方势力的介入,陆深隐瞒的秘密,让原本单纯的“修复歌棒”任务,瞬间变得危机四伏。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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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眠怒气冲冲地回到老宅,反锁上门,心乱如麻。她抓起桌上那本陆深给的笔记,恨不得直接扔出去,却无意中抖落出一张夹在书页深处的、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穿着几十年前的服饰,并肩站在奶奶的老宅门前。男人眉宇间与陆深有七分相似,而那个女人……姜眠瞳孔骤缩,那竟是年轻时的奶奶!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与守物人陆明远,摄于物语之契结成日。”陆明远?陆深?物语之契?奶奶和陆深的家族,早在几十年前就有过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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