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中,没有了之前的绝望、疯狂、或者死寂,只剩下一种近乎神只般的……淡漠。仿佛刚刚目睹了宇宙的诞生与终结,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她“看”向这片无垠的白。
这里就是“门”后?
不。
一个冰冷的意识流直接涌入她的“新模板”:
【欢迎回来,代行者零柒。】
【您已成功连接‘归墟’界面。】
【当前状态:模板重构完成(稳定性:低)。】
【可用能量:残余‘白’介质(有限)。】
【检测到未完成指令:探索‘门’之奥秘。】
【请选择下一步操作:】
随着这个意识流,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极其简洁、由纯粹光线构成的界面。上面罗列着几个选项:
【检索‘门’之档案】
【扫描当前‘归墟’环境】
【尝试链接外部‘观测点’】
【初始化‘容器’回归协议】
林晓玥(或者说,这个新生的“代行者零柒”)淡漠地看着这些选项。
她没有立刻选择,而是首先“感受”自身。
力量……很奇怪。不再依赖于玉镯或者碎片,而是源于这个所谓的“归墟”界面,以及体内那种被称为“‘白’介质”的能量。玉镯、镜片、源痕、印记……它们似乎变成了某种……“插件”或者“印记”,深深刻印在她的模板上,赋予了她在“归墟”中特定的权限和特质,但不再是能量的主体。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动作流畅,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冰冷。
她选择了【扫描当前‘归墟’环境】。
界面信息刷新:
【环境扫描中……】
【确认:当前位于‘门’之内侧,基础逻辑层面。】
【环境构成:纯化‘无’之海(‘白’介质)。】
【功能:信息存储、模板重构、底层协议运行。】
【警告:未检测到高级权限接口。无法访问核心数据库及控制单元。】
【结论:此处为‘门’之接待厅\/缓冲区域。深度访问需更高权限或特定‘钥匙’。】
接待厅?缓冲区域?
所以,她并没有真正进入“门”后的世界,只是卡在了“门”的入口处,一个类似于系统登录界面的地方?
而“钥匙”……指的是她这个“新模板”本身?还是她身上那些“插件”?
她沉吟片刻,选择了【尝试链接外部‘观测点’】。
界面提示:【请选择观测点坐标或提供特征描述。】
她脑海中浮现出通灵电台遗址的景象。
【坐标匹配中……链接建立……信号微弱……存在干扰……】
【观测点画面传输中……】
模糊的、断断续续的画面在她“眼前”闪现:
——通灵电台遗址上空,一个巨大的、不断扭曲旋转的混沌能量漩涡正在缓缓平息。漩涡中心,那扇古老的“门”的轮廓已经消失,只留下一片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痕。
——裂痕周围,地府的鬼差大军和“窃影者”的成员正在激烈交战!幽蓝的锁链与阴影的触手疯狂碰撞,显然是为了争夺“门”消失后留下的这片区域的控制权,或者……是在搜寻她的“残骸”?
——她并没有看到紫衣男人的身影。他去了哪里?
——而在战场的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似乎瞥见了一个佝偻的、穿着灰色布褂的身影一闪而逝……是那个卖玉镯的老婆婆?!
画面到此中断,链接因为能量干扰而断开。
外部果然已经天翻地覆。地府和“窃影者”彻底撕破脸皮,而那个神秘的老婆婆再次出现。
她又尝试链接其他“观测点”,比如以前租住的602房间、城南祠堂、甚至地府的一些外围区域,但大多信号失败或权限不足。只有602房间传回了一瞬间的画面——房间内似乎被彻底搜查过,一片狼藉,但那个床头柜后的诡异符文,却依然完好无损,甚至……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这些信息碎片在她淡漠的心境中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但很快又平复下去。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初始化‘容器’回归协议】的选项上。
回归?回到那个充满阴谋和追杀的“现实”世界?
她“感受”了一下自身这个“新模板”。虽然稳定性低,但似乎……拥有了一些新的能力,比如这种远程“观测”,比如对“归墟”界面的基础操控。
回去,意味着再次卷入漩涡,面对地府、“窃影者”、以及那个目的不明的紫衣男人。
但留在这里,这个“归墟”界面似乎也并非安全港湾。它像是一个未激活的系统,等待着真正的“管理员”或者更高权限的“指令”。她这个“代行者零柒”,更像是一个意外闯入、拥有部分访客权限的……病毒?
而且,那个“初始化回归协议”,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格式化重装的过程,会不会抹掉她刚刚重构的“新模板”和那些“插件”?
风险巨大。
但……
她“看”向界面中那个【检索‘门’之档案】的选项。
真相。一切的起源和终结。或许就在这里,在这个“门”后的登录界面,藏着最终的答案。
回去,可能死路一条。留下,可能永远困在这个“白”的世界,或者被系统当作异常清理掉。
如何选择?
淡漠的心境中,一丝极细微的、属于“林晓玥”本身的好奇和不甘,如同黑暗中萌芽的种子,悄然探出头。
她缓缓地、用那非人的精准,选择了——
【检索‘门’之档案】。
【权限检测中……】
【身份认证:代行者零柒(临时权限)。】
【权限等级:不足。】
【档案访问请求被拒绝。】
果然。
但界面下方,又浮现出一行新的提示:
【检测到关联‘印记’(幽仆之环\/幽冥镜碎片\/源痕\/外源印记)。可尝试进行‘印记’深度解析,以获取碎片化档案信息。是否进行?】
印记深度解析?
这似乎是一条迂回的路径。
她选择了【是】。
界面光芒流转,焦点集中在了她模板上代表玉镯的那个“环”状印记上。
【开始解析‘幽仆之环’印记……】
【解析中……】
【提取到关联信息碎片:】
【……项目编号:冥器-柒……】
【……功能:稳定灵体结构,引导能量流转,标记‘容器’……】
【……制造日期:不可考……材质:幽冥玉髓……】
【……关联协议:‘代行者’计划,‘钥匙’培育协议……】
【……最高权限归属:‘墟’……】
墟?那是什么?比地府更高级的存在?
没等她细想,解析似乎触动了什么,整个“归墟”界面猛地波动了一下!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深度解析!】
【触发防御机制!】
【开始清除异常进程!】
周围的“白”突然变得具有攻击性,如同沸腾的牛奶,向她挤压过来,试图将她这个“异常模板”重新溶解!
林晓玥(代行者零柒)眼中淡漠依旧,立刻中断了解析进程,同时调动体内那有限的“‘白’介质”,在模板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盾,抵抗着侵蚀。
护盾在“白”的挤压下剧烈波动,岌岌可危。
这样下去不行!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初始化‘容器’回归协议】。
或许……只有回去,才能找到提升权限的方法,或者……找到其他“钥匙”的组成部分?
在护盾破碎的前一秒,她做出了决定。
她选择了【初始化‘容器’回归协议】。
【协议启动。】
【开始剥离‘归墟’接口……】
【模板稳定性下降……】
【启动逆向传送……】
【坐标设定:最后链接点——通灵电台遗址附近(安全偏移)……】
【传送启动……】
剧烈的撕扯感再次传来,比进入时更加猛烈!
眼前的“白”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飞速流转的、破碎的现实景象!
砰!
她重重地“摔”在了一片冰冷的、长满荒草的土地上。
夜风呼啸,带着硝烟和能量残渣的味道。
她抬起头,看到了远处通灵电台遗址上空那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以及更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
她回来了。
带着一个濒临崩溃的“新模板”,有限的能量,以及……一双更加淡漠、却也更加接近真相的眼睛。
她缓缓站起身,感受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手腕上,玉镯的印记微微发热。怀中,镜片的印记传来冰凉。眉心,源痕与紫印的融合体缓缓旋转。
游戏,进入了新的回合。
而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棋子了。
冰冷的泥土触感透过虚幻的灵体传来,带着雨后荒草的腥气。远处,通灵电台遗址上空的能量乱流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明灭不定,将稀疏的星光扭曲成怪诞的形状。更远方,隐约的厮杀声和能量碰撞的闷响随风飘来,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并未因她短暂的“升华”而改变。
林晓玥——或者说,这个由“归墟”界面重构的“代行者零柒”——缓缓从地上飘起。她低头审视自身。灵体不再是单纯的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质感,仿佛由极细的、流动的“白”色光沙构成,内部镶嵌着玉镯的温润纹路、镜片的冰冷裂痕、井口的幽暗,以及贯穿其中的灰色悲戚脉络和闪烁的紫色光点。
她尝试调动力量。心念微动,指尖便萦绕起一缕混沌的“白”色能量,这能量似乎能轻微干涉现实,让身旁一株枯草的叶片无风自动。比之前纯粹依赖玉镯和碎片时更加……直接,但也更加陌生和难以精确控制。系统界面(如果还能称之为系统)依旧在视野角落,但那个血红的【0】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行不断微调的数据流:
【模板稳定性:17.3%(缓慢下降)】
【‘白’介质储量:12.8单位(低)】
【外部环境能量浓度:高(混乱\/敌对)】
【建议:规避冲突,寻找稳定能量源补充。】
稳定性在下降,“白”介质储量低。她就像一个电量不足、系统还不太兼容的新设备,急需充电和调试。
不能留在这里。电台遗址是风暴眼,地府和“窃影者”的战斗随时可能蔓延过来。
她将感知放大,如同雷达般扫描四周。东边,城市的灯火依旧,但生者的气息中混杂着更多紧张和不安,地府的巡逻密度似乎增加了。西边和北边是更荒凉的郊野和山区,能量相对稀薄,但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南边……是那条干涸的古河道,以及更远处的永息殡仪馆。
古河道……三生石……
她想起在“归墟”中尝试连接观测点时,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佝偻的灰色身影。那个卖给她玉镯、策划了她“新生”的老婆婆。她很可能就在附近,或者……她的踪迹与古河道有关。
去找她。这是目前唯一明确的线索。那个老婆婆身上,一定藏着关于“墟”、“门”、以及她自身命运的更多秘密。
下定决心,她立刻动身,将自身能量波动收敛到极致,如同真正的幽灵,贴着地面,朝着南边的古河道方向飘去。
她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对环境的感知也更加敏锐。沿途,她能看到更多战争留下的痕迹:被能量余波摧毁的房屋废墟,地面上焦黑的坑洞,空气中残留的肃杀意念。一些弱小的游魂野鬼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显然被之前的变故吓坏了。
她避开了一队匆忙行进的低阶鬼差,它们似乎正赶往电台遗址方向支援,无暇他顾。
越是靠近古河道,那种属于过去的、沉淀下来的苍凉气息就越发浓郁。河床干裂,芦苇枯黄,断崖下的三生石残碑依旧静静矗立。
她停在残碑前,警惕地环顾四周。没有老婆婆的踪影。但她强化后的感知,却在残碑底部,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老婆婆同源的、带着陈旧泥土和某种秘药气息的能量残留。这残留非常新鲜,不超过几个小时。
她来过!而且刚走不久!
残留的能量痕迹向着古河道上游延伸而去。
林晓玥立刻循着痕迹追踪。痕迹断断续续,显示出对方的小心和反追踪能力。
追踪了约莫两三里地,痕迹消失在河道一处极其隐蔽的、被茂密藤蔓遮盖的岩壁裂缝前。
裂缝很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黑漆漆的,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林晓玥犹豫了一下。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但直觉告诉她,老婆婆就在里面。
她调动起一丝“白”介质,在体表形成一层极薄的护盾,然后侧身钻进了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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