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失重。
身体在粗糙湿滑的岩壁上不受控制地向下翻滚、撞击,剧烈的眩晕与疼痛交织,几乎要将人的意识撕碎。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岩石摩擦衣料的刺耳噪音。
谢灼华紧紧护住怀中的赤玉,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重伤的父亲谢擎。冯敬最后那决绝的一推,和他身影在暗紫光束中消散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她的脑海深处,带来窒息般的悲痛与无力。
冯叔叔……那个从小看着她长大、总是沉默却可靠地守护在侧的冯叔叔……就这么……
泪水混合着额角流下的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
就在这急速下坠、心神几近崩溃的边缘——
怀中那枚赤玉,仿佛感应到了她极致的悲痛与这绝境下的危机,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热度并非单纯的烫,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的灼烧与悲鸣!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混乱、充满了尘埃与血火气息的残缺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毫无征兆地、蛮横地冲破了某种无形的封印,狠狠撞入了谢灼华的意识深处!
眼前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支离破碎、却带着惨烈真实感的画面——
燃烧的焦土,天空被不祥的暗紫色裂纹撕裂。 无数身披古老甲胄的战士(其中许多穿着与洞穴中那些尸骸同源的云枪卫皮甲)正在与那些扭曲的、如同活影子的深渊生物惨烈厮杀,死伤枕籍,鲜血将大地染成暗红。
画面的焦点,集中在战场的一隅。 那里矗立着的,正是他们刚刚逃离的那座白骨祭坛!只是此时的祭坛似乎尚未完全成型,规模较小,但其顶端,已然悬浮着一团初生的、不断扭动的暗紫色光球,散发出与之前如出一辙的邪恶波动!
而站在祭坛正前方的,是一个身影!
他并未穿着铠甲,而是一身残破的灰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刚毅的下颌与紧抿的嘴唇。他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柄谢灼华在“星墟”记忆中看到的、造型奇特的灰白石钥匙!
正是那位与年轻谢擎交接“逆鳞”的“守窟人”!
此刻,他背对着惨烈的战场,仰望着祭坛上那团初生的暗紫光球,握着石钥匙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尽疲惫、深沉绝望与一丝不甘的意志,透过记忆碎片,狠狠撞击着谢灼华的心神。
她“听”到了他无声的叹息,那叹息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直接在她灵魂中响起:
“……终究……还是让它……逃出了一缕‘寂灭之念’……”
“……以万千生灵之血魂为祭……强固此方壁障……亦只能……延缓其蔓延……”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向了不可知的未来,那眼神中充满了深沉的忧虑与……一丝寄托?
“……谢擎贤弟……未来的浩劫……或许……终将……由你的血脉……来终结……”
“……切记……向南……‘鳞契’之所……”
记忆的碎片到此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
“鳞契”?那是什么?是“逆鳞”之契吗?向南?又是向南!阿庚的残念,赤玉的指引,罗盘的指向,如今再加上这“守窟人”跨越时空的警示!南方,到底藏着什么关乎终结这场浩劫的秘密?!
巨大的信息量和对冯敬牺牲的悲痛交织在一起,让谢灼华头痛欲裂,几乎要昏厥过去。
而也就在这记忆冲击消退的瞬间——
“哗啦——!!!”
冰冷的、带着浓重腥气的液体瞬间淹没了她!
他们坠入了地下河!
刺骨的寒意让她一个激灵,暂时压下了脑海中的混乱与剧痛。她死死抓住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谢擎,奋力向上挣扎,破出水面。
“咳!咳咳!”谢擎吐出几口呛入的河水,脸色青白,气息微弱。
地下河水流湍急,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河水本身似乎带着一丝微弱的、不知来源的幽蓝磷光,勉强映照出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水道,看不到尽头。
“爹!撑住!”谢灼华一手紧紧揽住父亲,另一只手拼命划水,试图向最近的岸边靠拢。她体内的星辰之力因之前的对抗和记忆冲击而近乎枯竭,经脉如同被撕裂般疼痛,此刻全靠意志支撑。
然而,水流太急,带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向下游冲去。
就在谢灼华几乎要力竭之时——
“叮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铃铛声,突兀地在这汹涌的水流声中响起!
那铃声空灵、清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安抚人心,又带着某种明确的指引意味。它并非来自固定的方向,而是随着水流的回音,在溶洞中悠悠飘荡。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绝望中,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显得如此诡异,又如此……令人心生希望?
谢灼华猛地抬头,循着铃声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河道右侧,隐约出现了一处微微向内凹陷的河岸,岸上似乎立着什么东西,正随着水波的折射,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铃声同源的柔和白光。
是出口?还是另一个未知的险地?
谢灼华来不及细想,这铃声和那白光,是此刻黑暗中唯一的坐标。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拖着昏迷的谢擎,拼命向着那个方向挣扎游去。
水流依旧湍急,但她离那河岸越来越近。
终于,她的手指触碰到了冰冷湿滑的岩石。她死死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用肩膀将谢擎顶上了河岸,自己也狼狈地爬了上去,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几乎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侧过头,看向那铃声和白光的来源。
只见在河岸内凹处的石壁上,悬挂着一串由某种不知名的白色兽骨打磨而成的、小巧玲珑的骨铃。骨铃无风自动,发出那空灵的声响。而在骨铃下方,摆放着一盏早已熄灭、却纤尘不染的青铜灯盏,灯盏本身正散发着那柔和的、仿佛能驱散黑暗与恐惧的白色微光。
在这诡异凶险的地下世界,是谁……留下了这串指引生路的骨铃和这盏安宁的明灯?
谢灼华看着那摇曳的骨铃和温暖的灯光,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了一丝,无边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紧紧握着怀中那枚仿佛也平静下来的赤玉,看了一眼身旁昏迷的父亲,意识渐渐沉入了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
向南……“鳞契”……
谢灼华在骨铃声中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低沉的交谈声惊醒。她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和父亲依旧在那处河岸,身上的伤势似乎被人简单处理过。而说话的,是两名站在不远处、身着奇异服饰、脸上涂抹着彩色泥彩、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男女。他们正用一种她完全听不懂的古老语言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扫过她和昏迷的谢擎,带着审视与警惕。其中那名女子,手中把玩着的,正是那串指引他们来此的白色骨铃!看到谢灼华醒来,那女子停下交谈,走上前,用生硬却清晰的中原官话问道:“外乡人……你们,为何会触发‘寂灭之念’的警戒?又为何……身怀‘星烬’之力与……‘守窟人’的信物?” 她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谢灼华紧握的赤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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