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笼罩下的洛阳城,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与庄严。董卓的西凉军卒横行街市,甲胄碰撞声与呵斥声取代了昔日的丝竹管弦。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焦糊气,令人窒息。
一队打着冀州某商号旗号的车马,随着稀疏的人流,缓缓驶入已然加强盘查的洛阳城门。为首护卫头领,身形挺拔,面容虽经乔装改扮,略显风霜,但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却难以完全遮掩,正是赵云赵子龙。他身后十名精挑细选的白马义从,亦是个个神情警惕,手不离刀柄,看似寻常商队护卫,实则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路引!货物清单!”守门的西凉军侯语气粗暴,眼神狐疑地打量着这支队伍。董卓掌控洛阳后,对往来人员盘查极严,尤其是来自关东地区的商旅。
扮作商队主事的靖安司资深探子,连忙上前,赔着笑脸,熟练地递上伪造的身份文书和礼单:“军爷辛苦,小的是冀州甄家商号的,特来洛阳打理些生意,些许心意,不成敬意。”袖中一锭分量十足的金子悄无声息地滑入军侯手中。
军侯掂了掂金子的分量,脸色稍霁,胡乱翻看了一下货物(主要是布匹和渤海特产的精盐),挥挥手:“进去吧!记住,宵禁之后不得出行,违令者格杀勿论!”
“晓得,晓得,多谢军爷!”探子连连作揖,车队得以顺利入城。
按照预先制定的计划,车队并未前往甄家在洛阳的旧宅(很可能已被监视),而是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城南一处早已被靖安司秘密购置、不起眼的小院。
院内,气氛凝重。赵云卸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神色肃穆:“情况如何?”
先行潜入接应的另一名探子低声道:“赵将军,蔡府位于城东,目前已被董卓的士兵以‘保护’之名暗中监视,出入盘查甚严。蔡中郎被迫每日上朝,蔡琰小姐则深居简出,难得一见。我们的人尝试接触过两次,都因监视太紧未能成功。而且……”探子顿了顿,声音更低,“根据内线消息,董卓似乎确有强纳蔡小姐之意,只是碍于蔡中郎名望,暂时还未用强,但恐怕……拖延不得。”
赵云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强闯肯定不行,只能智取。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蔡小姐离开蔡府,且监视相对松懈的机会。”
另一名擅长潜伏的义从道:“根据这几日观察,每隔三日,会有一名老妪进入蔡府收取浆洗衣物,这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相对固定的外人进出机会。但蔡小姐本人并不出面。”
“收取衣物……”赵云眼中精光一闪,“能否确认下一次老妪前来的具体时间?能否设法替换掉她?”
“时间可以确认,就在后日午后。替换……风险很大,那老妪与守门军卒似乎相熟,突然换人,恐引怀疑。”
众人陷入沉思,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与蔡琰取得联系并制定撤离计划,是当前最大的难题。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是警戒哨号——有情况!
众人立刻噤声,手按兵刃。负责外围警戒的义从闪身进来,低声道:“将军,外面有几个西凉兵卒在挨家挨户盘查,说是搜寻可疑人物,快到我们这里了!”
赵云神色一凛:“所有人,分散隐蔽!按第二预案准备!”他迅速扫视屋内,目光落在那些布匹和盐包上,“快,把兵器藏进盐包夹层!主事,你去应付!”
众人动作迅捷,片刻间,兵器隐匿,各自扮作伙计、护卫,看似忙碌地搬运整理货物。商队主事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走向院门。
“开门!开门!军爷查案!”粗鲁的砸门声响起。
主事拉开院门,只见五六名手持兵刃的西凉兵闯了进来,为首的个队率眼神凶狠地扫视着院内:“干什么的?哪里来的?”
“军爷,小的是冀州来的行商,贩卖些布匹杂货。”主事连忙躬身回答,同时示意一个“伙计”抬过一筐精盐,“军爷们辛苦,这点心意,给弟兄们换些酒水。”
那队率瞥了一眼雪白的精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吃到的货色。他语气稍缓:“冀州来的?可有路引?”
“有,有!”主事连忙递上。
队率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其实他识字不多。他目光又扫向院内那些看似普通的“伙计”和“护卫”,尤其在身形挺拔的赵云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这些人,都是你的伙计?”
“正是,都是小号雇来的护卫和帮工。”主事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队率走到赵云面前,上下打量:“你,看起来不像寻常护卫?”
赵云微微低头,语气平静:“小的自幼习武,混口饭吃。”
队率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推向赵云胸口,想试试他的斤两。赵云身形微动,看似被推得后退半步,实则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显得只是比常人稳当些。
“哼,还算结实。”队率没发现异常,挥挥手,“搜一下院子,看看有没有藏匿兵器或可疑之物!”
几名兵卒开始在院内翻查,眼看就要查到藏有兵器的盐包。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几名义从的手已悄悄摸向了藏于腰间的短刃。赵云眼神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自己则悄然移动脚步,靠近那名队率,准备万一事败,第一时间将其制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城西有乱党纵火!所有巡逻队立刻前往支援!快!”
那队率一听,脸色一变,也顾不得仔细搜查了,骂骂咧咧地招呼手下:“妈的,真不消停!走了走了!这伙人看起来也没啥油水!”说着,顺手扛起那筐精盐,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院门重新关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好险……”商队主事抹了把额头的汗。
赵云目光沉静:“此地不宜久留,搜查过后,他们可能会回来。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他看向负责情报的探子,“后日老妪收取衣物,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想办法弄清那老妪的住处和家庭情况,我们未必需要替换她,但或许可以通过她,传递消息给蔡小姐。”
“是!”
当夜,靖安司的暗线便活动起来。次日清晨,关于那老妪的详细信息便摆在了赵云面前:老妪姓王,家住城南平民区,有一子,在城中某酒楼做帮佣,家境贫寒,为人胆小。
赵云思索片刻,有了计较。他命人准备了一份厚礼——足够那老妪一家数年衣食无忧的金银,以及一封以蔡邕门生口吻写的、措辞隐晦的信件,信中说明了外面的情况以及营救计划,并附上了一个简易的、只有蔡琰才可能看懂的暗号,约定在下次老妪前来时,将回信藏于待洗的某件特定衣物中。
“将此信与金银,秘密送至王妪家中,告诉她,若想她儿子平安,若想后半生无忧,便按信中所说行事,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若她配合,事后还有重谢;若她告发……”赵云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寒意让负责传递的探子都心中一凛。
这是一种风险极高的赌博,赌的是人性的贪婪与恐惧。但在这危机四伏的洛阳,他们没有太多选择。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后日午后,扮作路人的义从远远看到,那王妪如同往常一样,挎着篮子,颤巍巍地走向蔡府。她在门口接受了盘查,然后被放了进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王妪提着装满衣物的篮子走了出来,神色似乎与往常无异,只是挎着篮子的手,似乎微微有些发抖。
她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绕了几圈,最后走进了一家布庄。片刻后出来,篮子似乎轻了许多。
一直在暗中监视的义从,待王妪离开后,也进入布庄,以购买布料为名,与掌柜攀谈,并悄悄检查了王妪之前接触过的布匹。在其中一匹布的卷轴内芯里,他们发现了一方折叠整齐的素绢!
素绢被迅速带回秘密据点。赵云展开一看,上面是几行清秀却略显潦草的字迹,显然是仓促间写成:
“父陷囹圄,女如浮萍。感君高义,铭刻五内。然府外监视如笼,难以脱身。三日后,董贼将于府中设宴,逼父献艺,或可于席间……伺机。若见后园东南角灯笼升起,便是时机。万望小心。”
字迹最后,带着一丝决绝与期盼。
赵云紧紧攥着这方素绢,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当时的惊惧与希望。
“三日后……董卓府宴……”赵云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这是龙潭虎穴,但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立刻下令:“将消息最快速度传回渤海,禀报主公。其余人,准备行动!我们要在董卓的眼皮底下,虎口拔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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