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笼罩的清晨，养心殿内炭火氤氲。溥仪裹着厚厚的貂裘，坐在暖炕上，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他面前摊开的并非奏章，而是几块颜色、质地各异的天然橡胶样品，以及格物院呈送的关于橡胶硫化实验的失败记录。
李德全侍立一旁，看着小皇帝伸出小手，好奇地捏了捏一块未经处理的生胶，那胶块在低温下显得硬邦邦的，毫无弹性。又拿起另一块据说经过“硫磺熏蒸”处理的样品，却见其表面布满裂纹，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酸臭气味。
“皇上，此物乃南洋所产之树汁，性黏而畏寒，遇热则软烂如泥，工匠们试了诸多法子，都难以驯服，实在不堪大用。”李德全轻声解释着，语气中带着对这“奇技淫巧”之物的一丝不以为然。
溥仪没有理会，小眉头紧紧皱着。他当然知道橡胶硫化的重要性，这是让橡胶从一种天然材料蜕变为工业原料的关键！没有硫化橡胶，就不可能有可靠的密封圈、减震垫，更别提他心心念念的充气轮胎了。这直接关系到“铁牛”的可靠性提升和未来交通工具的革新。
“硫磺的比例？加热的温度和时间？”溥仪抬起小脸，看向垂手恭立的格物院官员，“记录都详细吗？”
“回皇上，都详细记录在案。只是……只是这火候实在难以掌控，稍有不慎，不是硫化不足，便是烧焦炭化，成功率百中无一。”官员苦着脸回禀。
溥仪沉默了片刻。他记忆中橡胶硫化的最佳比例和温度条件早已模糊，只知道大概的原理。这需要大量的、系统的实验去摸索，没有捷径可走。
“继续试。”溥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成立一个专门的橡胶研究小组，拨付专项经费。不仅要试硫磺，还可以试试其他东西，比如……氧化锌、氧化镁，甚至是……鱼油、松香！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起作用的材料，都按不同比例、不同温度去试！记录每一次实验的详细数据和结果！”
他知道这如同大海捞针，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基础材料的突破，往往就是在这种看似笨拙和无望的重复实验中诞生的。
“臣遵旨。”官员虽然觉得此法耗时耗力，近乎胡闹，但也不敢违逆，只能领命而去。
处理完橡胶的难题，前线的紧急军报如同冰水般泼来，瞬间驱散了殿内的暖意。
“八百里加急！北疆！俄国哥萨克骑兵约两个团，越过边境，突袭我呼伦贝尔地区！当地驻军寡不敌众，损失惨重，呼伦城……危在旦夕！”
军机大臣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东北战事正酣，日本人在辽东步步紧逼，如今北方的恶熊也趁机伸出爪子，局势瞬间恶化到了极点！
溥仪的小脸瞬间沉了下来，猛地从暖炕上站起，裹着的貂裘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他快步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死死钉在雄鸡版图冠顶的那片广阔区域——呼伦贝尔。那里水草丰美，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更是阻挡俄国人南下的屏障！
“俄国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溥仪的声音冰冷，带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杀意。他深知，日俄之间虽有矛盾，但在瓜分中国利益上，却有着惊人的默契。日本在东南动手，俄国便在北方趁火打劫！
“前线守将是谁？有多少兵力？”溥仪追问，小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回皇上，是原黑龙江将军寿山麾下的一个协（旅），兵力约两千余人，装备老旧，多为抬枪、鸟铳，难以抵挡哥萨克骑兵的冲击。寿山将军已紧急调派援兵，但路途遥远，恐……恐缓不济急。”
两千对两个团（约三千人），装备代差，又是被突袭……形势岌岌可危！
“电令寿山！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呼伦城！援兵必须尽快赶到！”溥仪厉声道，“告诉吴佩孚和聂汝魁，辽东前线，给朕加大攻势！就算啃不下旅大，也要把日军牢牢钉死在辽南，绝不能让他们有余力策应北边！”
他必须两线作战，甚至要做好多线作战的准备！帝国的国力，正在经受最严峻的考验。
“皇上，是否……是否请各国公使出面调停？尤其是英国……”徐世昌小心翼翼地提议，面对两大强敌同时发难，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调停？”溥仪猛地转身，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气势，“用朕的土地和尊严去换吗？俄国人狼子野心，日本人亡我之心不死，调停只会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唯有打！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才有真正的和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光有决心是不够的，必须有应对的手段。
“格物院那边，‘震天雷筒’的产量如何？能否紧急调拨一批，送往北疆？”溥仪问向兵部的官员。这种曲射火力，对于缺乏重炮的守军而言，是对付密集骑兵冲锋的利器。
“回皇上，产量仍在爬升，但前线需求巨大，库存已然不多……”
“优先保障北疆！”溥仪打断他，“还有，告诉李振声，青霉素的规模化生产，必须再快！前线伤员在增加，我们需要更多的药！”
一道道命令从养心殿发出，整个帝国战争机器再次超负荷运转起来。资源的匮乏，国力的差距，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在西苑兵工厂的试验场上，赵铁柱正对着“铁牛乙型”那再次断裂的主动轮轴发愁。差速器的改进提升了转向能力，却也给传动系统带来了更大的负荷。材料，依旧是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要是能有更结实的钢……”赵铁柱抚摸着冰冷的断口，喃喃自语。北疆告急的消息已经传来，他知道，前线的弟兄们，正在用血肉之躯，对抗着敌人的铁骑。而他们这些后方的人，却连一辆可靠的装甲车都造不出来。
一种无力的愤怒和紧迫感，灼烧着他的内心。
养心殿内，溥仪独自站在地图前，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版图映衬下，显得格外孤独。南方的隐患暂时压制，但北方的烽烟又起。科技的幼苗在风雨中飘摇，帝国的车轮在泥泞中艰难前行。
他伸出小手，轻轻抚过地图上呼伦贝尔的位置，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来吧……都来吧……让朕看看，这煌煌华夏，是不是真的谁都能来咬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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