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士的野望如同一点星火,在朱由检心底悄然埋藏,但那终究是关乎国运的百年大计,需要漫长的布局与等待。而眼下,有更紧迫、也更可实现的目标,需要帝国海军去实践和征服——将龙旗与炮火投射向更遥远的深蓝,锤炼一支真正具备全球部署与作战能力的远洋舰队。
春末的广州港,天高云阔,咸湿的海风鼓荡着军港内如林桅杆上的旌旗。五艘新近下水、舷侧炮门紧闭的战舰,如同五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停泊在指定的码头上。它们正是帝国海军新一代力量的象征:一艘作为旗舰的“镇远级”改进型三级战列舰“靖海”号,三艘“破浪级”巡航舰“飞电”、“逐风”、“追云”,以及一艘专门为此次任务设计建造的、体型稍大、载有额外补给、维修工匠和勘探人员的综合补给舰“鲸波”号。
码头上,一场简朴而庄严的启航仪式正在举行。没有过多的民众围观,只有海军官兵列队肃立,以及少数身着绯袍的高级文武官员。主持仪式的,是刚刚被正式任命为海军都督府同知、实际负责此次远航训练任务的年轻将领施琅。他一身笔挺的深蓝色海军将官服,肩章上的银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面容坚毅,眼神锐利,正从海军元帅郑芝龙手中,接过代表此次远征指挥权的龙纹节杖。
“施琅!”郑芝龙的声音洪亮,带着老帅的威严与期许,“此去,非为征战,亦如征战!尔率此五舰,代表的是我大明海军的颜面,承载的是陛下开拓四海之志!航线所至,需宣威仪,察地理,通藩情,练士卒!遇事需果决,然亦需谨慎,勿堕我国威,亦勿启无谓之衅!”
“末将谨遵元帅教诲!定不辱命!”施琅单膝跪地,双手接过节杖,声音铿锵有力。他深知肩上重任。这次远航,是皇帝陛下对海军建军成果的一次大考,也是对他这位新生代将领的信任与磨砺。航线规划为:经南洋,过马六甲,访问印度果阿,再至阿拉伯半岛,最后折返。旨在锻炼舰队在复杂水文、陌生海域的长途航行能力,验证新式舰船与装备的可靠性,并沿途收集情报,宣示大明在印度洋的存在。
朱由检虽未亲临,但旨意早已下达:此次航行,一切事宜,由施琅临机决断。
“启航!”随着施琅一声令下,号角长鸣,鼓声雷动。水手们熟练地解缆、升帆,巨大的混合动力明轮在低压蒸汽机的驱动下开始缓缓转动,搅动着港内的碧波。“靖海”号一马当先,引领着舰队,缓缓驶离码头,驶向浩渺的南海。
舰队首先沿着熟悉的南洋航线行进。过琼州,经占城(越南中部),穿暹罗湾(泰国湾)。沿途,他们按照计划,进行了多次编队航行、信号通讯、火炮操演乃至模拟接敌作战。施琅严格要求,将日常训练视同实战。各舰军官和水手,大多讲武堂出身或在历次海战中经过锤炼,素质精良,但如此长时间、远距离的纯训练航行,尚属首次。最初几日,各舰协同尚有些生疏,通讯偶有迟滞,但在施琅近乎严苛的督导和一次次演练总结下,配合日渐默契。
航行至马来半岛以东海域时,舰队遭遇了今年第一场热带风暴。天色骤暗,乌云压顶,狂风卷起巨浪,如同山峦般向舰队压来。数百吨的战舰在波峰浪谷间剧烈颠簸,如同孩童的玩具。这是对新式舰船结构与稳定性的严峻考验,也是对水手勇气与操船技术的终极挑战。
“降主帆!保持蒸汽动力!各舰紧跟旗舰,注意间距!”施琅站在“靖海”号剧烈摇晃的舰桥上,死死抓住扶手,通过传声筒向全舰队下达指令。海水不断冲上甲板,所有人都浑身湿透,紧紧抓着身边一切固定的物体。考验的不仅是船只,还有那套仍在试验阶段的、基于电磁原理的短距离有线传声通讯系统(电话雏形),幸运的是,它在风雨中基本保持了畅通。
经过一整夜的搏斗,风暴终于过去。晨曦微露,海面逐渐恢复平静。五艘战舰无一掉队,虽然都有些损伤,如部分帆索断裂、舷侧些许木板开裂,但主体结构完好,证明了其优良的建造工艺。水手们疲惫不堪,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经历过风浪洗礼后的沉稳与自信。
“统计损失,组织抢修!”施琅下达命令后,望着海天相接处那道绚丽的彩虹,心中稍定。此关一过,舰队士气与韧性必将更上一层楼。
穿过马六甲海峡时,舰队在葡萄牙人控制的马六甲城进行了短暂停靠补给。施琅遵循皇帝“边打边谈,以打促谈”以及“有限接触”的旨意,会见了葡萄牙总督。双方礼节性交谈,气氛表面和谐,实则暗藏机锋。葡萄牙人对于这支阵容齐整、装备精良的大明舰队出现在自家门口,心情复杂,既有警惕,也带着几分讨好,希望能借此缓和因《北京贸易协定》而受损的关系。施琅不卑不亢,在允许船员有限度上岸休整的同时,严令禁止泄露任何舰船技术细节,并派出了随行的勘探人员和通事,尽可能地收集城市防御、港口设施及当地风土人情信息。
离开马六甲,舰队正式进入广阔的印度洋。这里的水文气象与南海、南洋迥异,洋流、风向更为复杂多变。施琅充分利用格物院最新绘制的、吸收了部分西方海图资料的《印度洋航路指南》,但仍需不断派出测量船,进行实地水文勘测,修正海图。这也是此次航行的重要任务之一。
航行至锡兰(斯里兰卡)附近海域时,了望哨报告发现一支悬挂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帜的商船队。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大明舰队,显得有些惊慌,试图转向规避。
“将军,是否拦截检查?”副官请示。按照《北京贸易协定》及大明单方面宣布的马六甲海峡征税权,理论上大明海军有权在相关水域对可疑船只进行检查。
施琅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那支由四艘商船和两艘护卫舰组成的荷兰船队,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我等此行首要任务是训练与宣威,非主动挑衅。保持航向,严密监视即可。”
他下令舰队保持战斗队形,从荷兰船队侧前方数里外从容不迫地驶过。“靖海”号侧舷那一排排紧闭的炮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而强大的威慑。荷兰船只显然松了口气,加速驶离,但大明舰队那严整的军容和新型战舰带来的压迫感,想必会通过他们的口,传递到巴达维亚乃至阿姆斯特丹。
这一幕,让施琅深刻体会到陛下常说的“力量投射”的含义。有时候,展示力量本身,比直接使用力量更能达到战略目的。
舰队继续西行,沿着印度西海岸北上。在果阿,他们再次停靠,与葡萄牙印度总督进行了更为正式的接触。面对大明舰队展现出的实力,葡萄牙人的态度更为谦恭,双方就共同维护印度洋商路安全、打击海盗等议题进行了初步交流,施琅甚至受邀参观了部分非核心的港口设施。
离开果阿,舰队转向西南,横跨阿拉伯海,朝着此次航行的最西端——阿拉伯半岛的马斯喀特(阿曼)驶去。这段航程是出发以来最长、也最考验后勤补给的一段。淡水、蔬菜开始实行严格的配给,所幸“鲸波”号补给舰设计合理,储存了大量腌肉、干菜和易保存的格物院特制压缩饼干,加上沿途捕捞的海鱼,勉强支撑。
当舰队历经风浪,终于望见阿拉伯半岛那荒凉而雄伟的海岸线时,已是离开广州三个月后。所有船员,包括施琅自己,都经历了身体与意志的极大考验,皮肤被海风和烈日灼得黝黑,军服也显得有些破旧,但眼神却如同经过淬火的精钢,锐利而坚定。
五艘战舰,如同来自遥远东方的神秘使者,缓缓驶向马斯喀特港。港内的阿拉伯独桅帆船和少数欧洲商船,对这支前所未见的、拥有高大舰体和奇怪明轮的舰队投来了惊异、好奇甚至是一丝畏惧的目光。
施琅整理了一下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衣领,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在这里,他们将面对与伊斯兰世界的第一次正式官方接触,面对更加复杂的国际形势和截然不同的文化。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信心。这支跨越万里波涛而来的舰队,已经证明了帝国海军拥有了将力量投送至印度洋西端的能力。
龙旗,终于飘扬在了阿拉伯海的上空。帝国的航迹,又向前延伸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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