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闪了一下,萧景渊收回手指,从地图上移开。他低头看着袖子里的一张纸,是昨天留下的誊录纸副本。上面写着“丙三七”,字已经有些发白了。
这张纸本来只是随手一塞,可刚才礼部送来的《首日纪要》里,竟然真的提到了这个编号。记录上写:答卷完整,文理通顺。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他不是怀疑考生的水平,而是他知道,这张纸上的内容不对。
小禄子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盏新油灯。萧景渊没抬头,只低声说:“去把沈知意和秦凤瑶叫来,快点。”
声音不大,但语气变了。不像平时那样随意,而是带着一丝急迫。
小禄子立刻转身走了。
书房里只剩他一个人。他把袖中的纸拿出来,铺在桌上,用砚台压住一角。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支炭笔,开始一笔一笔描摹上面的文字。
写到一半,门被推开。
沈知意走进来,外裳还没穿好,头发也有些乱,像是刚赶回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纸。
“怎么了?”她问。
秦凤瑶跟着进来,脚步比平时重。她看了看萧景渊的脸色,又看向那张纸。
“这不是昨晚那张誊录纸吗?”
萧景渊没说话,只指着纸上的一段话。
“这道策问题目是‘论守成之政’,标准答案应该引用《贞观政要》里太宗和魏征的对话。可你看这里——”他指着一句,“用了《资治通鉴》里仁宗朝的例子。时间差了一百二十年。”
沈知意皱眉,凑近看。
“不可能。”她说,“考题刚出,没人能提前知道答案。而且誊录房的人都是我父亲亲自选的,家里三代清白,不会出问题。”
“可答案确实被人改了。”萧景渊说,“或者,根本就没让考生自己写。”
三人都没说话。
外面传来打更声,三下。戌时三刻。
沈知意忽然抬头:“我派去巡查的女官刚回报,第三排西边第七个号舍有个考生,每逢整点会轻叩墙三次,停两息,再叩一次。”
秦凤瑶眼神一动:“这是军中传信的老办法,意思是‘已就位’。”
“谁教他的?”秦凤瑶冷声问。
“不知道。”沈知意摇头,“但他今天进场时一切正常,籍贯、印章、脸都对得上。监考官也没发现问题。”
“那就是里面早就有人接应。”萧景渊说,“试卷收上来之前,答案已经送进去了。”
秦凤瑶转身要走:“我去查誊录房的进出记录。”
“等等。”沈知意叫住她,“别惊动别人。你只能悄悄查名册,不能让人发现我们在查。”
秦凤瑶点头,拉开门走了。
沈知意走到桌前,拿起那张誊录纸又看了一遍。
“如果真是场内传递,那就必须有人能把原卷内容抄出来,再送进号舍。”她说,“能接触原卷的,只有收卷后到誊录前这段时间。”
“誊录房今晚才轮班。”萧景渊说,“你们查过那些人的笔迹吗?”
沈知意一愣。
她马上翻出白天收上来的一叠签到簿。那是誊录房当值人员每天交接时亲手签名留底的记录。
一页页翻过去,直到第三页。
她停下。
“有个叫赵德全的书办,今晚签到用的是左手。”
“左手?”萧景渊问。
“对。而且这笔迹和档案里的不一样。”沈知意把两张纸摆在一起,“你看,以前的签名很流畅,这一笔却歪歪扭扭,像是硬写的。”
“右手写字的人突然用左手?”萧景渊冷笑,“要么是右手受伤,要么……就是换了人。”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脚步声。
秦凤瑶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薄纸。
“查到了。”她把纸拍在桌上,“翰林院正式名录里没有这个人。真正的赵德全是去年病退的老吏,现在住在城南,根本没来当值。”
“冒名顶替。”沈知意说,“有人混进了誊录房。”
“目的就是偷看原卷。”萧景渊说,“写下答案,再通过某种方式传给那个敲墙的考生。”
“怎么传?”秦凤瑶问。
“杂役。”萧景渊说,“送饭、扫地、换炭的人都能进出誊录房和号舍区。只要打通一个环节,就能把纸条塞进去。”
沈知意立刻下令:“封锁第三排西区所有通道,除了送水送饭,不准任何人靠近。盯住那个号舍,看他下次整点还会不会敲墙。”
秦凤瑶点头:“我已经派两个亲信侍卫扮成杂役,在誊录房后门守着。只要有人私自出入,立刻报我。”
“还不够。”萧景渊说,“他们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只试一次。明天还有第二批考生进场,我们得等他们再动。”
“你是想放长线?”沈知意问。
“嗯。”萧景渊看着那张誊录纸,“我们现在知道有人泄题,也知道有人接应。但我们缺一样东西。”
“证据。”秦凤瑶说。
“对。”萧景渊点头,“我们必须拿到原始试卷和誊录稿的对比。只要能证明内容不同,就能当场揭穿。”
沈知意想了想:“父亲明天会亲自去贡院巡视,我可以让他以检查誊录流程为由,临时抽查一份封存卷。”
“抽哪一份?”秦凤瑶问。
“就抽‘丙三七’。”萧景渊说,“这张纸是我们唯一的线索。如果原卷上的答案和这份誊录稿不一样,那就说明——有人在誊录环节动了手脚。”
三人都没说话。
烛火晃了晃,照在三人脸上。
沈知意忽然开口:“还有一件事。我刚才问过巡查女官,那个敲墙的考生,在进场时曾和一名送炭的杂役有过短暂接触。那人不是东宫的人,也不是礼部指派的。”
“查身份了吗?”萧景渊问。
“还没。那人换班后就不见了。”
秦凤瑶冷笑:“跑得倒快。”
“不是跑。”萧景渊摇头,“是回去报信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已经开始查。”
“那他们会不会停手?”秦凤瑶问。
“不会。”沈知意说,“这种事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停下。他们只会加快动作,赶在放榜前完成所有替换。”
“所以我们必须更快。”萧景渊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我要知道誊录房每天什么时候收第一份卷,什么时候开始抄录,什么时候封箱。”
“这些我都记了。”沈知意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从今天起,每半个时辰都有人记录贡院各处动静。”
萧景渊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分昼夜盯着。”他说,“他们想偷偷换天,我们就守在这里,看他们到底往哪个地方钻。”
秦凤瑶走到门边,抓起斗篷。
“我去誊录房附近再转一圈。”她说,“那个假书办如果真是冒名顶替,肯定不敢待太久。他一定会找机会溜出来。”
“小心。”沈知意提醒,“别让他们发现你在查。”
“我知道。”秦凤瑶拉开门,“我又不是第一天跟人斗。”
门关上了。
屋里只剩两人。
萧景渊站在地图前,手指慢慢移到誊录房的位置。
“你说,他们是怎么选中‘丙三七’这个编号的?”他忽然问。
沈知意一顿:“什么意思?”
“这么多考生,为什么偏偏是这一份被提前泄露?”萧景渊说,“编号是随机分的,题目也是密封拆封的。除非……有人能在考试开始前就知道这份卷子的内容。”
沈知意脸色变了。
“你是说,考题早就漏了?”
萧景渊没回答。他把那张誊录纸重新折好,放进袖子里。
“明天放榜前,我们会知道一切。”他说。
窗外风起了,吹得窗纸轻轻响。
沈知意走到桌前,吹灭了两盏灯,只留下最暗的一盏。
“我们等。”她说。
萧景渊点头。
他坐在椅子上,手放在膝盖上,五指慢慢收紧。
烛光照着他半边脸,另一半在阴影里。
外面更鼓响起,四下。
戌时四刻。
这时,小禄子匆匆进门,手里捏着一张新纸条。
“礼部刚传出消息,”他低声说,“那个叫赵德全的书办,请了半炷香的假,说是腹痛,从后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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