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声音的消失,都代表着一艘舰船的陨落,代表着数百乃至上千个有名字、有故事、有牵挂的生命的瞬间蒸发。他们曾是工程师、科学家、士兵、父母、子女……此刻,他们只是这场绝望豪赌中,最早被推上赌桌的、血淋淋的筹码。
就在侧翼突击群用生命打开缺口的瞬间,由“希望号”旗舰率领的主力舰队,毫不犹豫地、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了那片因自杀式攻击而略显动荡的“收割者”核心力量前锋。
“希望号”巨大的舰身,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纯粹毁灭性能量构成的“墙壁”。刹那间,整艘巨舰如同被巨锤击中般剧烈震颤,所有非固定物品被抛飞,结构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全舰灯光瞬间黯淡,切换为应急电源提供的血红警示光。
护盾能量读数以悬崖跳水般的速度疯狂下跌,仅仅一次接触,护盾容量就已损失超过百分之四十。这还仅仅是敌方前锋的“擦边”攻击。
“护卫舰上前!抵近掩护旗舰!”战术官的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早已做好牺牲准备的护卫舰群,如同忠诚的骑士,奋不顾身地冲向“希望号”前方和侧翼,用自己相对脆弱的舰体,构筑起一道移动的、注定短暂的血肉长城。它们发射的炮火在“收割者”的护盾上连涟漪都无法激起,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吸引火力,用自己的毁灭来换取旗舰多存活一秒钟。
一艘、两艘、三艘……护卫舰在“希望号”的观测窗外,接连化作绚烂而短暂的火球,爆炸的冲击波不断拍打着旗舰已经摇摇欲坠的护盾。每一团火球的熄灭,都意味着又一队忠诚的船员与舰同沉。
与此同时,舰队后方,由非战斗工程舰、科研船和补给舰组成的“屏障”编队,正在经历一场更为沉默、却同样惨烈的屠杀。
这些船只几乎没有武装,装甲薄弱,机动性差。它们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用舰体作为盾牌,保护维系着全军指挥和“星火方案”关键数据的超空间通讯中继阵列和精密导航信标。
“收割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软目标”的重要性,分出了一部分火力,如同死神的镰刀般扫过这片区域。
能量光束所过之处,工程舰群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块般迅速消融、瓦解。没有激烈的爆炸,只有舰体被瞬间汽化时发出的微弱光芒,以及通讯频道中迅速沉寂下去的大量识别信号。这些船只上的船员,大多是技术人员和后勤人员,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像战士那样发出最后的怒吼,便悄无声息地化为了宇宙的基本粒子。
它们的牺牲并非徒劳。在密集的炮火中,那些至关重要的通讯天线和导航信标,尽管岌岌可危,却奇迹般地仍在运转。正是这些沉默的牺牲,为“星火方案”的执行,保住了一丝微弱的、却至关重要的信息链路。
在“希望号”最深处、被重重装甲和能量场保护的核心隔离舱内,星萤紧紧抱着年幼的王启明,坐在抗震椅上。尽管舱室隔音效果极佳,但每一次旗舰被击中时传来的沉闷巨响和剧烈震动,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她的心脏上。
她可以通过内部监控屏幕的角落,看到外部传感器传回的、经过处理的战场画面——那不断爆发的火光,那迅速消失的友军信号。每一次震动,都意味着外面的惨烈牺牲,都意味着王晨星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年幼的王启明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那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和母亲内心的极度不安,他没有哭闹,只是睁着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大眼睛,小手紧紧抓着星萤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在惊涛骇浪中唯一的依靠。他的安静,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显得异常揪心。
偶尔,加密通讯频道会亮起,传来王晨星极其简短的讯息,只有几个字:“稳住”、“坚持”、“准备”。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依旧保持着令人心安的沉稳,但星萤能清晰地听出那沉稳背后,所压抑的如同火山即将爆发般的沉重、痛苦与决绝。
她知道,丈夫正在指挥着这场用无数生命填写的、通向地狱的冲锋。每一步前进,都浸透了忠诚将士的鲜血。这条用血肉铺就的道路,能否通往那个希望的窗口?她不知道,她只能抱紧孩子,等待那最终时刻的来临。
舰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着。但这消亡,并非毫无意义的毁灭,而是一种悲壮的、向死而生的掘进。用血肉筑起的长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断崩塌,却又在前赴后继的牺牲中,顽强地、一寸一寸地,向着“收割者”那深不可测的核心区域,艰难地延伸。
随着流亡舰队残部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不断深入“收割者”那扭曲时空的核心控制区域,其所承受的压力已非简单的火力密度增加,而是呈现出一种指数级的、涉及物理法则层面的恐怖增长。
战场环境变得光怪陆离,如同噩梦。敌人的攻击不再是间歇性的能量倾泻,而是化作了连绵不绝、仿佛永无止境的死亡潮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舰队残存的阵型彻底冲散、淹没。更令人绝望的是,伴随着这潮水般的攻击,种种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诡异次级效应开始显现:
舰船内部的时间感知变得混乱不堪。有人感觉一分钟漫长如一年,有人则觉得几小时转瞬即逝。仪器上的时钟读数疯狂跳动,时而停滞,时而飞驰,导致作战协调和系统同步陷入灾难性的混乱。
所有远程探测手段,无论是光学、雷达、引力波还是量子扫描,屏幕上都只剩下一片炫目的雪花或毫无意义的乱码。舰队变成了在暴风雪中失明的旅人,只能依靠惯性导航和极其有限的近距离视觉,在死亡的黑暗中摸索前行。
舰船内部,各种关键系统开始出现毫无征兆、无法解释的故障。生命维持系统突然停机,引擎功率莫名起伏,甚至舱门会无故锁死或洞开。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肆意玩弄着这些人类科技的造物。
舰队如同陷入了一个由“收割者”意志编织的、充满恶意的法则泥沼,每前进一步,都变得更加艰难,更加代价惨重。
“希望号”旗舰,这支残存舰队的精神象征和指挥核心,承受着最为集中的攻击压力。它那曾经巍峨如山、庇护了无数生命的庞大舰体,此刻已是千疮百孔。
终于,在承受了不知第多少次扭曲空间的致命打击后,旗舰最外层的多重联合护盾发生器阵列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彻底过载烧毁。代表着最后屏障的护盾能量读数,断崖式地跌破了归零的红线。
失去了护盾的保护,“希望号”的合金装甲如同暴露在酸雨中的薄铁皮,被“收割者”的攻击轻易地撕裂、熔化、剥离。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和剧烈的爆炸声,从舰体各处传来。舰体被撕开巨大的裂口,内部的舱室瞬间暴露在冰冷的真空之中,未固定的物体、设备,甚至来不及进入救生舱的船员,被无情地抛入永恒的黑暗。
凄厉到极致的全舰警报声,如同为这艘功勋卓着的巨舰奏响的挽歌,响彻每一个尚存空气的角落。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映照出走廊中漂浮的尘埃、扭曲的管道和斑驳的血迹。
尽管伤亡数字以惊人的速度攀升,尽管舰体正在解体,但“希望号”上残存的船员,展现出了人类意志最极致的辉煌。没有人放弃岗位,没有人惊慌逃窜。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与战舰共存亡,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履行自己的职责至最后一秒。
在充满致命辐射、灼热蒸汽和摇曳火焰的破损引擎舱和管道层中,工程师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匍匐爬行在扭曲的金属废墟间,用近乎徒劳的努力,试图修复哪怕一丝动力,让战舰能多前进一米。
在装甲被掀翻、炮管扭曲变形的炮塔内,幸存的炮手们手动装填着最后的弹药,用近乎报废的武器,向着传感器盲区中推测的敌人方向,倾泻着人类不屈的、象征性的最后怒火。爆炸的火光在他们身边不断闪现,映照出一张张沾满油污和血迹、却写满坚毅的面孔。
在剧烈摇晃、部分仪器失灵的舰桥上,导航和通讯官们死死盯着尚未完全失效的局部屏幕,用笔和纸进行着最原始的计算,试图在绝对的混乱中,为旗舰指引最后的方向。
这艘正在死去的巨舰,其内部燃烧着的,是数百个不肯熄灭的灵魂之火。
王晨星站在已经部分破损、不时有电火花溅落的舰桥指挥席上,身体随着舰体的剧烈摇晃而微微晃动,但脚步如同焊死在地板上一般稳健。他的脸上沾满了烟尘,制服被划破,额角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渗着血丝,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同北极星般冷静、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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