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村口的小溪,潺潺流淌,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阿禾又变回了那个靠山村里手脚勤快、偶尔惹点无伤大雅小麻烦的柴禾丫头。
她每天清晨起来,生火做饭,然后背上比她人还高的柴架,熟门熟路地钻进落霞山。只是,她不再去那片藏着山洞的深林,活动的范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个方向。那里像是一个被小心翼翼封存起来的宝盒,装着一段太过珍贵而不敢轻易触碰的回忆。
她依旧会跟林子里的一切“打招呼”,跟老松树唠嗑,提醒灰兔子小心老鹰,只是少了那个沉默的、金色的倾听者。有时,她会下意识地对着空荡荡的身侧说上一句“今天蘑菇真多”或者“看那只鸟的羽毛真花哨”,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什么,眼神会黯淡一瞬,随即又摇摇头,自嘲地笑笑,继续忙碌。
村民们很快淡忘了那日的“山神显灵”,茶余饭后的谈资变成了谁家又添了新丁,哪块地的庄稼长势好。只有阿禾,在夜深人静时,会忍不住从怀里掏出那个用软布包裹的小包,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三片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自行散发柔和光晕的赤金鳞片。
她不敢在白天拿出来,怕那非凡的光华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只有在绝对的黑暗中,她才敢将它们捧在手心,感受着那温润炽热的触感,仿佛还能感受到敖渊那庞大身躯带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敖渊,”她会对着鳞片,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呢喃,像是在分享一个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王婶家的老母鸡又孵了一窝小鸡崽,黄绒绒的,特别可爱。”
“后山的野莓熟了,我摘了好多,熬了酱,可甜了,可惜你吃不到了。”
“今天捡柴的时候,差点又踩到张猎户的陷阱,他肯定又在心里骂我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琐碎的日常,仿佛他就在身边,只是像以前一样,闭着眼,不爱搭理她而已。那鳞片静静地躺在掌心,散发着恒定的暖意,仿佛无声的回应。
偶尔,她会做噩梦。梦见那些黏糊糊的水瘴傀又回来了,密密麻麻地包围了村子,她拼命跑,却怎么也跑不掉,冰冷的黏液缠上她的脚踝……每当这时,她都会惊叫着醒来,浑身冷汗。而一旦握住怀里的鳞片,感受到那真实的暖意,狂跳的心脏便会慢慢平复下来。
这鳞片,不仅是护身符,更是她与那段非凡际遇之间,唯一的、真实的联系。
这天,阿禾在溪边洗野菜,看着清澈溪水中自己晃动的倒影,忽然有些出神。水中的少女,眉眼似乎长开了一些,不再是完全的孩子气,眼神里也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的、沉静的东西。
是因为经历了那些事吗?
她想起敖渊翱翔九天时那震撼心灵的画面,想起他威严的金色眼眸,想起他低沉而郑重的承诺。那样的存在,属于浩瀚的九天,属于神话传说。而她,只是这落霞山脚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姑。
云泥之别。
这个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深刻察觉的怅惘。
“阿禾姐姐!阿禾姐姐!”几声清脆的童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村里几个拖着鼻涕的小娃娃跑了过来,围着她叽叽喳喳,“阿禾姐姐,跟我们讲故事嘛!讲山神老爷的故事!”
自从那日“异象”之后,孩子们对山神的故事格外着迷。
阿禾看着孩子们纯真期待的眼睛,笑了笑,擦干手上的水,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她没有讲那些村民臆想出来的夸张版本,而是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用轻柔的声音,开始讲述一个经过她“加工”的故事:
“从前啊,在这落霞山深处,住着一位受伤的……嗯……神兽。”她避开了“龙”字,“它不小心受了很重很重的伤,躲在一个山洞里。”
“然后呢然后呢?”孩子们睁大了眼睛。
“然后啊,有一个上山捡柴的丫头发现了它。”阿禾指了指自己,笑道,“就像我这样的。丫头看它可怜,就每天给它送吃的,帮它处理伤口。”
“神兽凶不凶?它吃人吗?”一个胆小的孩子怯生生地问。
阿禾摇摇头,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它啊……脾气是有点不太好,但是不坏。丫头跟它说话,它虽然不爱搭理,但会听着。丫头遇到危险的时候,它还会保护丫头呢。”
她讲述着“丫头”如何细心照顾“神兽”,如何与它“说话”(省略了教学过程),如何共同面对洞外的“坏东西”(模糊处理为山里的精怪)。她讲得并不惊心动魄,反而带着一种温暖的、日常的趣味,仿佛在讲述一个关于朋友的故事。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
“后来呢?神兽的伤好了吗?”故事接近尾声,孩子们迫不及待地问。
“好了。”阿禾点点头,目光望向湛蓝的天空,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它的伤好了,就……回家了。回到它该去的地方了。”
“啊——走了啊……”孩子们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
“那它还会回来看丫头吗?”最小的那个女孩仰着脸问。
阿禾怔了一下,随即摸了摸女孩的头,露出一个温柔的、带着些许复杂意味的笑容:“也许……会吧。谁知道呢?”
她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夕阳西下,阿禾告别了孩子们,背着装满野菜的篮子往家走。晚霞将天空染成绚丽的锦缎,美丽得不似人间。
她停下脚步,望着那天际的流云,仿佛又看到了那道撕裂长空的金色身影。
敖渊,你现在……在哪里呢?过得还好吗?
她轻轻按了按胸口,那里,三片鳞片紧贴着她的心跳,温暖而坚定。
无论他在多么遥远的地方,这份温暖是真实的,那个“不会忘”的承诺是真实的。
这就够了。
对于现在的阿禾来说,真的就够了。
她深吸一口带着炊烟火气的空气,迈开脚步,朝着村里那片温暖的灯火走去。她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单薄却透着一股经历过风雨后的韧劲。
山林依旧,村舍如故。只是那个柴禾丫头的心里,从此装下了一片浩瀚的星空,和一条翱翔于其间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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