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议事厅(原本的大木屋经过扩建和修缮,已初具规模)内,气氛微妙。阿禾端坐主位,身着一袭简单的青色道袍,并未刻意彰显金丹真人的威仪,但头顶那若隐若现、流转着淡金光芒的丹芒,以及周身那浑然天成、渊深似海的气息,已然让所有进入此厅的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秦红玉一身玄甲,肃立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审视。玉衡长老则坐在客位首位,面带微笑,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明尘、李武师、林女修等义军核心骨干分列两旁,个个挺直腰板,与有荣焉。
下方,则坐着那支成分复杂的“使者团”。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七品官袍、面容富态的中年文官,乃是北邙山周边三郡总督派来的特使,姓王。他身后跟着几名地方豪族的代表,个个眼神闪烁,透着精明与算计。
另一侧,则是两位身着玄天宗标准云纹道袍的修士,一老一少。老者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是外门执事赵乾;年轻些的则神色倨傲,目光不时扫过阿禾,带着几分探究与不易察觉的轻视。
“下官王明,奉总督大人之命,特来恭贺阿禾真人金丹大成,执掌北邙山义军,实乃我三郡百姓之福,朝廷之幸啊!”王特使率先起身,满面堆笑,说着漂亮的官面文章。
“王特使过誉了。”阿禾微微颔首,语气平和,“保境安民,乃分内之事。不知总督大人还有何指教?”
王特使呵呵一笑,搓了搓手:“指教不敢当。只是……真人如今已晋金丹,义军规模亦非往日可比。这北邙山地域广阔,资源丰富,以往由义军独立支撑,自是辛苦。如今总督大人体恤,意欲派遣官军入驻协防,并设立‘北邙山巡守司’,由官府统一调度山中资源,分派各方,共同抗魔,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图穷匕见!这是想摘桃子,夺权来了!
厅内义军众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李武师更是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若非场合不对,恐怕早就骂出声了。
阿禾脸上笑容不变,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王特使有心了。只是,义军在此浴血奋战时,未见官府一兵一卒。如今魔患未平,黑水蛟族主力尚存,官府便要来‘统一调度’?莫非是觉得我义军将士的血,流得还不够多?还是觉得,我阿禾这新晋的金丹,镇不住这北邙山的场子?”
她的话语依旧平和,但最后一句,目光扫过王特使和他身后的豪族代表,一股无形的金丹威压悄然弥漫,让那几人瞬间脸色发白,冷汗涔涔,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真……真人息怒!下官……下官绝非此意!”王特使慌忙摆手,心中叫苦不迭。这女子,看着年轻,手段却如此老辣强硬!
“既然非此意,那便请回吧。”阿禾直接下了逐客令,“北邙山之事,自有我义军一力承担。若官府真心抗魔,粮草物资,我等可按市价购买,但指挥之权,不容他人染指。”
王特使碰了一鼻子灰,脸色青白交加,却又不敢发作,只能悻悻坐下。
这时,那玄天宗的年轻修士忍不住冷哼一声,开口道:“阿禾真人好大的威风!只是,北邙山魔患,关乎天下苍生,岂是你一家之义军可以独揽?我玄天宗身为中土正道魁首之一,对此亦不能坐视。依我看,当由我玄天宗牵头,联合碧波阁、龙宫以及各方势力,组成‘北邙山荡魔盟’,共推盟主,统一号令,方能毕其功于一役!”
他这话,看似大义凛然,实则包藏祸心。玄天宗想当盟主,凌驾于各方之上!
玉衡长老闻言,脸上笑容淡了几分,但没有立刻说话,想看看阿禾如何应对。
阿禾看向那年轻修士,目光平静:“这位玄天宗的道友,所言似乎有理。”
年轻修士脸上刚露出一丝得意,却听阿禾话锋一转:“只是,不知贵宗准备派出几位金丹?几位元婴?又能提供多少资源、多少弟子前来北邙山常驻,与我等一同餐风露宿,直面魔核威胁?”
“这……”年轻修士顿时语塞。玄天宗远在中土,派些低阶弟子来镀金可以,怎么可能将核心力量投入这北邙山险地?
阿禾不等他回答,继续道:“若贵宗只能动动嘴皮子,便想当这盟主,号令我等在此地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恐怕难以服众吧?更何况……”
她的目光转向那一直沉默的玄天宗老者赵乾,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我听闻,黑水蛟族与东海叛龙勾结,图谋甚大。其背后,未必没有某些人族势力的影子。值此关键时刻,玄天宗不去清查内部,反倒急着来北邙山争权夺利,不免让人……多想啊。”
这话如同惊雷,在厅内炸响!连玉衡长老和秦红玉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阿禾这话,几乎是在直指玄天宗可能与魔物有染了!
“放肆!”年轻修士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你敢污蔑我玄天宗?!”
一直闭目养神的赵乾猛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一股属于金丹后期的强大威压骤然爆发,如同山岳般朝着阿禾碾压而去!
“小辈,祸从口出!”
面对这强大的威压,阿禾却岿然不动,头顶丹芒流转,周身气息浑然一体,将那威压悄然化解于无形。她甚至还能分心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赵执事何必动怒?”阿禾放下茶杯,语气依旧平淡,“我也只是‘听闻’而已。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玄天宗果真清白,又何必在意我这区区一句猜测?当务之急,是齐心协力,共抗魔物。若贵宗真心相助,我义军自然欢迎。若只想空手套白狼,甚至别有用心,那就请恕我等……无法奉陪了!”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不卑不亢,既点明了对方的潜在问题,又表明了己方的立场和底线。
赵乾死死地盯着阿禾,眼中寒光闪烁,似乎想将她看透。他没想到,这个刚刚晋升金丹的小丫头,竟然如此难缠,言辞犀利,胆识过人,更是隐隐点中了玄天宗某些不便言说的隐秘!
厅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阿禾这番连消带打、寸步不让的表现所震撼。
良久,赵乾缓缓收敛了威压,冷哼一声:“牙尖嘴利!既然北邙山不欢迎,我等告辞便是!只望他日魔患爆发,真人莫要后悔今日之言!”
说完,他拂袖而起,带着那满脸不忿的年轻修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议事厅。
王特使等人见最强的玄天宗都碰了钉子,更是噤若寒蝉,连忙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告退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议事厅内紧绷的气氛骤然一松。
“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李武师第一个忍不住,拍着大腿狂笑起来,“首领,你刚才真是太厉害了!把那群家伙怼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明尘、林女修等人也纷纷露出畅快和敬佩的笑容。
玉衡长老抚须笑道:“阿禾姑娘,哦不,现在该称阿禾真人了。此番应对,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更是隐隐点中了玄天宗的痛处,着实令人刮目相看。经此一事,北邙山各方势力,当知义军不可轻侮矣!”
秦红玉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向阿禾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认同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这位她一路见证成长的少女,已然真正成长为一方霸主,拥有了独当一面的气魄与智慧。
阿禾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并无太多得意之色。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赶走了这些心怀鬼胎的“盟友”,意味着义军将来要独自承担更大的压力。但她也坚信,唯有将力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在这乱局中,走出一条真正的生路。
她摸了摸丹田内那与金丹交相辉映的“希望之种”,眼神愈发坚定。
接下来,是时候主动出击,去找葬魔谷那个黑疙瘩,好好“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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