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沈厌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身体摩擦金属壁面的细微声响相伴。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她只能依靠在心中默数和对气流变化的感知来判断大致进程。按照厉霆渊的信息和她的推算，凌晨四点的能源维护窗口正在逼近。
每一步爬行都异常艰难。精神力在持续对抗基地屏蔽场和维持方向感中快速消耗，脚踝的旧伤在狭窄空间内反复摩擦，传来阵阵刺痛。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与灰尘混合，黏在皮肤上，又痒又腻。
但她不敢有丝毫停顿或迟疑。脑海中清晰地烙印着目标——b7仓储区，东南角，废弃滤清管道入口。这是厉霆渊用未知方式传递出的唯一机会，也是她摆脱三天后那场可怕扫描的唯一希望。
她根据之前探索的记忆和对基地结构的推测，在纵横交错的管道网络中艰难地辨别方向。向下，向西。遇到岔路，选择气流更沉闷、似乎通往更深处或更边缘区域的那一条。有几次，她几乎迷失在完全相同的管道分支前，只能依靠极细微的温度差异或尘埃堆积程度来做判断。
精神力的过度消耗开始带来副作用。耳边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嗡鸣，视线边缘偶尔闪过扭曲的光斑。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现在倒下，就是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感觉精神力即将彻底枯竭时，前方管道壁传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触感——不再是光滑的金属，而是粗糙的、带有颗粒感的锈蚀表面。同时，一股更明显的、带着陈年油污和霉味的空气流动传来。
到了？废弃滤清管道区域？
她精神一振，加快速度向前爬去。果然，管道在这里变得宽敞了一些，侧壁出现了一个被厚重锈迹覆盖、几乎与管壁融在一起的圆形阀门状结构，旁边还有一个手动操作的转轮，同样锈迹斑斑。这就是废弃滤清管道的入口？
她凑近检查，转轮锈死严重，凭她的力量几乎不可能拧动。而且，如果强行破开，动静太大。
难道厉霆渊估算错了？或者……这里另有机关？
她强忍着焦虑，用手仔细抚摸入口周围的每一寸管壁。指尖在粗糙的锈迹上划过，突然，在入口上方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她摸到了一点异样——那里似乎镶嵌着一小块冰凉、光滑的金属片，与周围的锈蚀截然不同。
是某种感应装置？还是……
她心中一动，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探向那块金属片。没有反应。她想了想，从贴身口袋取出那枚属于厉霆渊的纽扣，将其轻轻按在金属片上。
就在纽扣接触金属片的瞬间，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响起，那块锈蚀的圆形阀门竟然向内松动了一丝缝隙！同时，纽扣再次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震动，像是在确认身份！
成功了！这枚纽扣果然是信物和钥匙！
沈厌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借助杠杆原理（用了那根细长探针），艰难地将圆形阀门推开了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重的、混杂着尘埃和铁锈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
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更加狭窄、几乎垂直向下的金属管道，内壁布满了粗糙的焊接点和冷凝水珠。下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她顺着管道内的简易爬梯，小心翼翼地向下降落。
降落了大七米左右，脚下触到了坚实的地面。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堆满废弃滤芯、破损仪器箱和各种杂物的狭小空间里。这里似乎是某个大型过滤系统的底部检修层，空气污浊，光线来自墙壁上一个应急电源发出的微弱绿光。
她刚站稳，还没来得及观察环境，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就从阴影处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
“你来了。”
沈厌猛地转头，只见厉霆渊靠在一个巨大的废弃滤清罐旁，脸色苍白如纸，比在信号站时更加憔悴。他依旧穿着那身灰色的作战服，但外套上沾染着大片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是变异体的），左腿的绷带歪斜，渗出的血迹变成了暗红色。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臂被一种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类似金属镣铐的东西锁在了身后的管道上，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他果然受伤极重，而且处于被拘禁状态！
“你的伤……”沈厌快步上前，眉头紧锁。厉霆渊的状态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死不了。”厉霆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目光却快速扫过沈厌全身，确认她没有受到严重伤害，“时间不多，能源维护窗口只有三到五分钟。听着，我们必须趁屏蔽场波动最剧烈的时候，从这里进入下方的深层排水系统。那是基地建立前就存在的天然岩缝改造的，监控相对稀疏，有机会通往外界。”
他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打开这个。”他示意了一下锁住右臂的镣铐，“这玩意儿有独立的能量源，但窗口期会暂时失效零点几秒，需要外力破坏接口。”
沈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镣铐与管道连接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微型接口。她立刻拿出那根细长探针，集中精神。精神力所剩无几，必须一击必中！
就在这时——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检修层！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怎么回事？不是还有时间吗？”沈厌脸色骤变。
厉霆渊眼神一冷，看向警报来源的方向，声音沉了下去：“……是动态传感器！他们升级了这附近的安保等级！我们被发现了！”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检修层唯一的入口——上方他们下来的那个管道口，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和武器解锁的“咔嚓”声！
“下面的人听着！立刻放弃抵抗！重复，立刻放弃抵抗！”扩音器传来的声音冰冷而威严，是白鸦！
追兵到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沈厌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计划被打乱了！他们被堵在了这个绝地！
厉霆渊猛地看向沈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低吼道：“别管我了！想办法自己走！排水系统入口在那边那个最大的滤罐后面，推开挡板！”他用力挣扎了一下，镣铐上的蓝光闪烁，将他牢牢锁住。
独自逃走？留下重伤被锁的厉霆渊？
沈厌看着眼前这个数次救她、此刻身陷绝境的男人，又看了一眼上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晃动的光影。电光石火间，前世被背叛抛弃的画面与今生厉霆渊为她断后的场景交织闪过。
不！她做不到！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手中的探针以更快的速度、更精准的角度，猛地刺向那镣铐的微型接口！同时，她将残存的所有精神力，不顾一切地灌注进去！
“给我——开！”
“砰！”一声轻微的爆裂声！镣铐接口处冒出一股青烟，蓝光瞬间熄灭！厉霆渊的右臂骤然恢复了自由！
几乎在同一时间，上方的管道口，数个全副武装的灰色身影已经出现，枪口对准了下方的他们！
“抓住他们！必要时可击伤目标‘钥匙’！格杀另一目标！”白鸦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杀意！
绝境之中，沈厌打破了枷锁，却也彻底暴露在了枪口之下。
生死，只在呼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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