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镇的硝烟并未因陈野率领的精锐突击队的抵达而散去,反而如同浇上了热油的炭火,燃烧得更加猛烈而失控。当陈野的队伍如同尖刀般强行切入小镇,试图以雷霆手段震慑住正在混战的“刀疤”残部与“勄拉军”时,他发现自己面对的不是两个可以清晰定义的敌人,而是一个已经杀红了眼、充满了猜忌、背叛和求生本能的混乱旋涡。他的介入,非但没有成为平息纷争的裁决之剑,反而被交战的双方以及暗中窥伺的其他小股势力,共同视为了一个更强大、更具威胁的“掠食者”的到来。几乎在“自由阵线”的旗帜出现在镇口的那一刻,原本互相厮杀的“刀疤”和“勄拉军”头目,在求生的本能和固有的狡诈驱使下,竟达成了短暂而脆弱的默契——先联手击退这个最强的外来者,再决定地盘的归属!
局势瞬间失控,预期的镇压变成了更加惨烈的三方混战,甚至有四股、五股势力被卷入其中!河湾镇狭窄的街道、残破的房屋和纵横交错的巷弄,变成了吞噬生命的血肉磨坊。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根本分不清来源;冷枪、陷阱、甚至是绑着炸药的平民(被胁迫),让突击队每前进一步都付出鲜血的代价。陈野试图组织突击,直取双方指挥节点,但队伍在冲过一条主干道时,遭到了来自三个不同方向的火力夹击,火箭弹在队伍中间炸开,瞬间造成了惨重伤亡。他亲眼看着一名跟随他多年的老兵,为了掩护队友转移,抱着炸药包冲向了街垒,与数名敌人同归于尽。试图从侧翼包抄的小队,则陷入了更复杂的巷战,与熟悉地形的敌方武装人员展开了逐屋争夺,战斗残酷而低效。
更糟糕的是,豹叔指挥的外围封锁线也承受了巨大压力。一些原本观望的、或是从其他冲突地带流窜过来的小股武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开始冲击封锁线,试图趁乱进入镇子分一杯羹,或者干脆是想搅浑水摸鱼。玛娜的部落战士在山林边缘与几股试图渗透或逃窜的敌人发生了激烈交火,虽然成功击退了对方,但也无法完全切断所有通道。
战斗从白天持续到夜幕降临,整个河湾镇火光冲天,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和哭嚎声交织在一起,宛如地狱奏鸣曲。“自由阵线”的战士们凭借更优良的装备和训练,最终逐渐控制了镇子的主要部分,歼灭了大量负隅顽抗的敌人,“刀疤”在乱战中被击毙,“勄拉军”的头目也身负重伤。但是,代价是极其惨重的。突击队伤亡超过三分之一,弹药消耗巨大,更重要的是,在最后的清剿和包围网合拢之前,至少有三位颇具影响力的原桑坤体系下的中层头目,以及“勄拉军”的副指挥官,趁着夜色和混乱,带着各自的亲信骨干,从预料不到的薄弱环节冲出了包围圈,遁入了茫茫山林或边境地带。他们带走的,不仅是对“自由阵线”的刻骨仇恨,还有原本可能被收缴的武器、资金以及部分残存的毒品网络关系。
当黎明的曙光再次照耀在河湾镇这片布满瓦砾和尸体的土地上时,胜利显得如此苍白而沉重。战士们疲惫地坐在废墟上,默默地包扎伤口,清理着战友的遗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消息传回“自由阵线”临时总部,胜利的战报与惨重的损失、以及关键目标逃脱的消息同时抵达,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和激烈的争论。一次旨在立威、整顿秩序的强力行动,最终却演变成了一场惨胜,并埋下了更多隐患。
在紧接着召开的高层会议上,压抑了数日的分歧终于公开爆发。以几名新加入的、原地方武装代表和部分激进的军事指挥官为首的一方,情绪激动,力主采取更强硬、更扩张的策略。
“我们不能再这样缩手缩脚了!”一名原为小型独立武装首领、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猛地站起,声音洪亮,带着不满,“河湾镇这一仗,虽然我们赢了,但打得太憋屈!死伤了这么多好兄弟,还让那几个杂种头目跑了!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的力量不够集中,地盘不够大!桑坤倒了,留下那么多肥肉——他的毒品作坊、走私路线、赌场、还有他控制的村镇!现在到处都是饿狼在抢!我们‘自由阵线’现在是金三角最强的势力,就应该趁此机会,以雷霆万钧之势,把原来属于桑坤的地盘和产业全都接手过来!谁敢不服,就灭了谁!只有我们足够强大,拥有足够的地盘和资源,才能真正说了算,才能建立起所谓的秩序!像现在这样,东敲一榔头西打一棒子,只会被无穷无尽的小冲突拖垮!”
他的观点得到了不少在乱世中信奉实力至上者的附和。他们渴望更大的权力,更多的资源,认为只有先成为新的、更强大的“桑坤”,才能终结混乱。
然而,陈野和苏清月对此持有截然不同的看法。陈野的身上还带着河湾镇战斗留下的伤痕和硝烟气息,他的脸色因疲惫和悲痛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和坚定。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那些主张扩张的代表脸上。
“成为另一个桑坤?”陈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压下了现场的嘈杂,“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流的所有的血,牺牲的所有兄弟,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换一个或许‘温和’一点,但本质一样的霸主吗?”他指向窗外,仿佛能看见那片饱受创伤的土地,“河湾镇的惨状,你们还没看够吗?那里的民众,在桑坤时代被压榨,在混乱中被屠杀,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是一个新的收税官和督战队,还是能够安心种地、孩子能安全长大的和平?”
苏清月接过话头,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理性的力量:“我们必须清楚我们的根基是什么。‘自由阵线’之所以能成立,能战胜桑坤,靠的不是比桑坤更狠,更不是想成为新的桑坤,而是因为我们代表了结束罪恶、重建家园的希望,得到了无数被压迫者的支持和拥护。如果我们现在掉头去抢夺地盘、接管毒品产业,那和桑坤余孽有什么区别?我们会立刻失去民心,会成为众矢之的。金三角不需要一个新的毒枭,需要的是一个能带领它走出泥潭的方向。”
她进一步阐述核心主张:“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盲目扩张,而是巩固我们已经控制的安全区。在这些区域内,彻底铲除毒品经济,帮助民众恢复生产,建立最基本的医疗和教育,让人民看到实实在在的变化和希望。同时,对于外部区域,我们应该以调解和威慑为主,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孤立和打击那些死抱着毒品贸易和暴力掠夺不放的死硬分子。我们要消灭的是滋生犯罪的土壤,而不是去争夺那些沾满鲜血的‘遗产’!”
会议上,双方争论激烈,谁也说服不了谁。主张扩张者认为陈野和苏清月过于理想化,低估了现实的残酷,会坐失良机;而陈野和苏清月则坚持,如果背离初衷,“自由阵线”将失去灵魂,即使一时强大,也终将重蹈桑坤的覆辙。
最终,由于陈野的威望和苏清月的据理力争,会议勉强达成了暂时的妥协:暂不进行大规模的地盘扩张,集中力量巩固现有安全区,并尝试与出逃的头目进行接触(劝降或分化),但对于主动攻击安全区或继续从事大规模毒品贸易的势力,将予以坚决军事打击。
然而,裂痕已经出现。河湾镇的惨烈和目标的逃脱,像一根刺,扎在了不少人的心里。理想与现实、道义与利益之间的碰撞,让“自由阵线”这艘刚刚启航的巨轮,迎来了第一次严峻的内部风浪。前路漫漫,重建之路,远比摧毁旧世界更加艰难,而内部的纷争,或许比外部的敌人更具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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