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股市收盘的钟声余韵未消，合规部调查员张猛便抱着笔记本电脑，脚步匆匆地穿过走廊，敲响了总监李明哲办公室的实木门。
他的脸上混合着发现重大线索的兴奋和难以置信的震惊。
“请进。”李明哲沉稳的声音传来。
张猛推门而入，几乎是小跑到总监的办公桌前，也顾不上礼节，直接将电脑屏幕转向李明哲，指着上面寒武纪那根刺眼的光头光脚涨停大阳线。
“总监，动了。
那小子持有的寒武纪……涨停了。
收盘价854.4元。”张猛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尖，“根据我们监控到的他模拟盘调仓记录，他今天的持仓成本应该就在710元左右。
如果他实盘也是全仓跟进……那他今天一天，用一千万的本金，就狂捞了超过200万的浮盈。”
李明哲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扫过寒武纪的分时图，那几乎垂直拉起的线条和封死涨停的巨额买盘，确实极具视觉冲击力。
但他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惊讶，反而浮现出一丝冰冷的、早已预料到的笑容。
“张猛，”李明哲缓缓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你的计算，漏掉了一个最关键的因素。”
“什么因素？”张猛一愣。
“融资杠杆。”李明哲吐出四个字，眼神深邃，“你别忘了，他今天早上，可是紧急开通了信用账户。以他的性格和这次操作的决绝程度，你认为他会只动用自有资金吗？”
张猛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心算了一下融资比例，脸色变得更加精彩：“如果……如果他真的敢满仓满融……那他的实际持仓市值和浮盈……”
“将会是一个更惊人的数字。”李明哲打断了他，语气肯定，“一个实习助理，在业兴银锡和整个‘锡’板块暴跌的背景下，不仅精准提前清仓避险，还敢在全市场都不看好的寒武纪跌破关键支撑位时，逆势重仓加满杠杆买入……张猛，你觉得这仅仅是胆魄和运气能解释的吗？”
张猛皱紧了眉头，努力思考着：“说实话，总监，我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早盘寒武纪跌破700元时，多少经验丰富的老手都在割肉逃命，他一个新人，凭什么敢这么干？
这简直是自杀式的赌博。”
“凭什么呢？”李明哲重复了一遍张猛的问题，脸上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又出现了，“就凭他有确定性的买入消息。
否则，无法解释这种违背常理、无视风险的操作。”
“确定性的消息？”张猛更加困惑了，“总监，您有什么依据能断定他一定有内幕消息？
恕我愚钝，我实在看不出这‘确定性’在哪里。
万一他就是个疯狂的赌徒，恰好赌对了呢？”
李明哲看着手下这副刨根问底的样子，心中暗自苦笑，他哪有什么铁证，一切都基于逻辑推理和直觉判断。
但他不能在手下面前露怯，于是只好打了个哈哈，故作高深地神秘一笑，避而不答道：“有些判断，需要经验和直觉。你还年轻，慢慢体会。”
这一笑，在张猛看来，却成了总监运筹帷幄、掌握了自己未知情报的证明。
他顿时对李明哲的佩服之情又加深了一层，原来上司早已洞悉了一切，只是引而不发。
他自动脑补了李明哲可能通过某些特殊渠道确认了唐浩的违规行为。
“总监高明。”张猛由衷地说，随即脸上露出狠色，“那我们现在要不要立刻上报高管？
证据链虽然间接，但结合他之前的异常记录和这次惊人的‘巧合’，足够对他进行立案调查了。
只要申请权限深入调查他的通讯记录和资金往来，肯定能挖出东西。”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李明哲果断地摇了摇头，眼神冷静得像冰，“打草惊蛇，为时过早。
我们现在动手，他完全可以狡辩是模拟盘验证后的独立决策，是运气好。
我们要等。”
“等什么？”
“等他的出金记录。”李明哲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他真的利用了内幕消息获利，最终目的必然是将非法的利润落袋为安。
只要他大规模将证券账户的资金转出，尤其是转向某些特定的、与他身份不符的账户，那才是铁证如山的时候。
现在，他赚得越多，将来摔得就越重。
我们要做的，就是布好网，耐心等待。”
张猛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明白了，总监。
我继续严密监控，特别是他的资金流向。”
“嗯，去吧。记住，沉住气。”李明哲挥了挥手。
看着张猛退出办公室的背影，李明哲脸上的高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他确实没有确凿证据，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唐浩就像一颗埋在公司的定时炸弹，而现在，这颗炸弹的倒计时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沉吟片刻，又放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在自己的工作日志上，默默地记下了一行字：
【持续重点监控对象-唐浩】：日内操作寒武纪，疑似利用非公开信息，单日获利异常巨大。
暂按兵不动，重点监控其后续操作及资金流出动向。风险等级：极高。】
红色的警报，在无声中已然拉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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