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拿着那块用软布包裹的沉甸甸的石头从出租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别墅外停车场上的景象。
王强正身姿笔挺地站在七八个汉子面前说着什么。
这些汉子高矮胖瘦不一,但个个站姿沉稳,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寻常人没有的精干气息。
其中尤其显眼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面容沧桑的男人,他身上甚至还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旧保安制服,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王强见唐浩回来,立刻中止了讲话,小跑着迎了上来,低声道:“老板,您回来了。
人我初步筛选了一遍,带过来请您过目。”
他随即转身,对那群汉子朗声道:“各位,这就是我们的老板,唐浩先生。”
人群中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骚动,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唐浩身上。
惊讶、质疑、审视……各种情绪在空气中交织。
就在这时,那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往前迈了一步,他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愠怒和几分被生活磨砺出的直率,声音洪亮地开口,目光却是看向王强:
“王强,你小子是不是在耍我们?
电话里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给我们介绍一份极好的安保工作,待遇优厚。
莫非就是让我们这一群老兄弟,来保护这个……年轻人?”
他上下打量着唐浩——从出租车下来,一身普通的休闲装,手腕上空空如也,全身上下看不出丝毫所谓“亿万富豪”的派头。
他脸上的怀疑之色更浓。
“老子上有老下有小,从单位请个假不容易,可不是来这里让你们消遣的。”他语气加重,带着被戏弄的愤懑,“这不是耍人玩吗?”
他这话一出,身后其他几个虽然没开口,但眼神里的疑虑也明显加深了。
他们都曾是军中骄子,龙武大队的精英,如今虽为生活所迫,但骨子里的骄傲仍在。
若真被一个年轻人如此戏耍,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王强脸色一沉,正要呵斥。
唐浩却轻轻抬手,阻止了他。
唐浩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的瘟怒,反而带着一丝平和的笑意,目光平静地迎上那位老保安锐利而充满审视的眼神。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唐浩语气平淡地问,目光扫过对方洗得发白的制服,“看你这身打扮,过来之前……是在附近哪个单位看大门?”
这话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让那老保安脸色瞬间涨红,感觉最后一点尊严仿佛都被剥开。
他梗着脖子,硬声道:“我叫赵刚。
在开发区电子厂看大门。
怎么,唐老板是觉得我们看大门的,不配来应聘你这高级保镖的职位?”
他身后的其他前队员们也微微骚动,气氛有些紧张。
唐浩却摇了摇头,非但没有动怒,眼神中反而掠过一丝了然。
他向前一步,距离赵刚更近了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赵刚,2003年入伍,2007年以综合考核第三的成绩入选龙武大队。
2009年,‘黑蟒’边境联合缉毒行动中,你所在的小队遭遇伏击,是你,在左肩中弹的情况下,独自迂回敌后,端掉了对方的机枪火力点,为小队突围打开生命通道,荣立个人一等功。”
唐浩的语气平铺直叙,仿佛在念一份再普通不过的报告。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赵刚的心口,也敲在现场每一个前龙武队员的心上。
赵刚脸上的愤怒和窘迫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和错愕。
这些尘封的荣誉和细节,连他现在的家人都不甚清楚。
唐浩的目光扫过其他人,继续缓缓说道:“不只是他。你们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王强都给我看过资料。
张海,2015年军区大比武,格斗项目亚军,最擅长近距离擒拿。
李伟,代号‘鹰眼’,曾是大队最出色的狙击手之一,最佳纪录1800米精准命中……”
他每点出一个名字,说出一段过往,被点到的人眼神就变了一分,从最初的质疑,到惊讶,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是被遗忘的辉煌突然被人郑重提起时的悸动。
最后,唐浩的目光重新回到浑身微颤、眼眶已然发红的赵刚身上。
“一个曾经为国家流过血、立过一等功的英雄,现在却因为生活所迫,在一个电子厂看大门,还要担心被人瞧不起,担心这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是场骗局……”
唐浩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赵刚,告诉我,是这个世界配不上你,还是我唐浩,不配请你们这些英雄来保护我和我家人的安全?”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赵刚的心理防线。
这个饱经风霜的汉子,嘴唇哆嗦着,挺直了那被生活压得有些弯曲的脊梁,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低吼道:
“不,是…是我赵刚糊涂。
对不起,老板。”
他身后,所有前龙武队员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眼神里的质疑和散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尊重、被认可后燃起的忠诚和锐气。
王强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涌起一股热流,他知道,老板只用了几句话,就真正收服了这群骄傲的老兵。
唐浩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队伍,微微点头。
“过去是过去的荣誉。在我这里,看的是现在的能力和未来的忠诚。”他语气一转,变得务实,“都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谈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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