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青山市的秋天,带着一丝江南特有的温润,但唐正庆家里的气氛却如同积郁的雷雨云,沉闷而压抑。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唐正庆又一次点燃了一支,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晦暗不明。
电视里正播放着本地新闻,画面上市领导视察某个重点工程的画面一闪而过,他仿佛看到了人群中那个熟悉又刺眼的身影——他的五妹夫,刘章。
“看什么看,越看越来气。”王淑华“啪”地一下关掉了电视,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刘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啊?一个破包工头,摇身一变成了大老板,还跨国工程?
我呸,指不定是给哪个领导塞了多少钱,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呢。”
她越说越激动,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还有那个叫什么朱建国的,听都没听过,也能掺和进去?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工程就是个草台班子,谁有关系谁就能上。
凭什么轮到他们,就轮不到你唐正庆?你还是他老婆亲哥呢。”
唐正庆被妻子吵得心烦意乱,猛地将烟头摁灭,烦躁地说:“你嚷嚷有什么用?人家现在翅膀硬了,还能搭理我们?”
“不搭理?”王淑华眼睛一瞪,走到唐正庆面前,“不搭理我们就不会自己上门?脸皮值几个钱?当初对老二家(唐浩父母)是有点……但那都是老黄历了。
再说了,他刘章发了财,拉拔一下穷亲戚怎么了?
天经地义。”
在王淑华连日来的怂恿和内心嫉妒的灼烧下,唐正庆最终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也被抛到了脑后。
他精心挑选了一个下午,买了两瓶不算太便宜但也绝不算高档的酒,硬着头皮,敲响了唐秀婷家的门。
开门的是唐秀婷,看到门外的三哥三嫂,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为难。
“三哥,三嫂,你们怎么来了?快请进。”她侧身让开,语气还算客气。
客厅里,刘章正拿着图纸和电话沟通着什么,见到他们,也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对着电话交代了几句才挂断。
“五妹夫,真是大忙人啊。”唐正庆讪笑着,将手里的酒放在墙角,“听说你们接了个大项目,都做到国外去了?真是……真是了不起啊。”
刘章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疲惫:“唉,就是个工程,糊口饭吃。”
“五妹夫谦虚了。”王淑华立刻接话,脸上堆满笑容,“这跨国工程,能是小事?
我们听着都替你们高兴。
都是一家人,你们发达了,我们脸上也有光不是?”
寒暄了几句,气氛始终有些微妙的尴尬。
唐正庆终于切入正题,搓着手,语气带着恳求:“五妹,五妹夫,你看……你们这工程做得这么大,国外那边肯定又乱又辛苦,需要可靠的人手吧?
三哥我别的本事没有,帮你们去看看场地,管管材料,总还是可以的。
能不能……给我安排个事做?
工资好说,主要是想帮衬帮衬你们,也……也混口饭吃。”
唐秀婷闻言,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她太了解自己这三哥三嫂的品性了,能力平平,却爱占小便宜,尤其想到他们以前对唐浩父母的态度,她心里就膈应。
这工程是浩浩的,万一他们去了惹出什么麻烦,她怎么跟侄子交代?
“三哥,这……”唐秀婷斟酌着用词,“工程上的事,比较复杂,而且是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
“就是因为国外才需要自己人啊。”王淑华急忙打断,“五妹,你想啊,用外人哪有自家人放心?
万一他们里应外合,偷工减料怎么办?
正庆去帮你们盯着,那肯定是一心为公。”
刘章坐在一旁,沉默地听着。
他是个相对耿直念旧的人,虽然也知道唐正庆夫妇有些小毛病,但觉得毕竟是亲戚,如今找上门来求一份工作,直接拒绝面子上过不去。
而且,他最近确实被一件事困扰——土挝工地的后勤问题。
由于饮食习惯差异,从国内带去的工人对当地的伙食怨声载道,已经影响到工作效率和士气。
负责后勤的本地人管理松散,采购的食材质量和账目都有些不清不楚。
这虽然不是核心的技术活,却直接影响着基层的稳定。
他想着,让唐正庆夫妇去负责后勤食堂和采购,似乎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岗位接触不到工程核心,不算重要职位,满足了亲戚找工作的请求;
另一方面,用“自己人”去管,理论上应该更能保证饭菜合口,也能防止外人从中贪墨。
只要跟他们约法三章,严格管理账目,应该出不了大乱子。
想到这里,刘章开口了,打断了妻子的婉拒:“三哥,三嫂,你们要是真不怕吃苦,我们工地上倒确实有个位置。”
唐正庆和王淑华眼睛一亮,立刻看向他。
“就是工地的后勤这一块,”刘章继续说道,“主要是管食堂,负责所有工人的一日三餐,还有食材的采购。
这活儿非常琐碎,要操心的地方多,而且得常驻在土挝工地,那边条件比国内艰苦多了,蚊虫多,天气也热,你们能受得了吗?”
“管食堂?采购?”唐正庆心里乐开了花!这在他眼里可是实实在在的“肥差”。
油水足,权力也不小。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受得了,绝对受得了。
五妹夫你放心,吃苦耐劳我们没问题。
后勤交给我们,保证让工人们都吃好喝好,绝不给工程拖后腿。”
王淑华也赶紧表态:“对对对。
我们一定把食堂管得比家里还好。
采购这块也绝对透明,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将这“刀刃”稍微偏一偏,刮点油水下来。
唐秀婷看着兴奋的兄嫂,又看看已经做出决定的丈夫,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刘章是出于好心,但她总觉得不安。
她再次严肃地叮嘱道:“三哥,三嫂,既然你们要去,那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
去了那边,一切要按规矩来,账目一定要清清楚楚,伙食一定要保证质量。
那是浩……呃,是工人们干体力活的本钱,千万不能出岔子。
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明白,明白。
五妹你放心,我们晓得轻重。”唐正庆和王淑华满口答应,此刻他们已经被“肥差”和“出国”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只觉得唐秀婷的叮嘱是多余的唠叨。
几天后,怀揣着对“捞油水”的美好憧憬和对“土鳖”刘章居然能发迹的不屑与嫉妒,唐正庆和王淑华坐上了前往云南,然后转道进入土挝的车辆。
当他们颠簸在通往红土乡的土路上,看着窗外异国他乡略显荒凉的景象时,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反而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刘章果然是接了个“土包子”工程,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搞建设,能有什么大出息?
他们来这里是“屈就”了,捞点好处是应该的。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个他们看不起的“土包子”工程,背后站着的是他们早已遗忘、甚至曾经轻视的侄子唐浩。
更不知道,他们脚下这条正在规划的道路,连同远处那片庞大的工地,是一个何等庞大战略布局的一角。
信息的不对称,如同一个精心设计的舞台,只等这两位自诩聪明的“演员”登场,上演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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