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小小的满足感还未完全散去，凌笑的意识已经习惯性地沉入了系统界面，准备进行下一次的目标筛选。
他现在的点数储备相当丰厚，足以让他将目光投向那些影响范围更广、性质更复杂的社会顽疾。
视线扫过系统具现化的虚拟地图，这幅以他为中心、半径五百公里的庞大区域图上，闪烁着不同颜色和等级的光点与色块。
它们代表着各式各样的负面状态，从个体的情绪崩溃到小范围的治安事件，再到更大规模的公共难题。
突然，一片极其刺眼的深橙色区域牢牢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这片区域像一条狭长的伤疤，蜿蜒地覆盖在一条贯穿数个城市的主干道上。
凌笑意念微动，放大了那片区域，一行行冰冷的数据标签随之浮现。
“目标锁定：Gx高速K100 - K150路段。”
“状态描述：常态化严重拥堵（p1级别）。节假日及出行高峰期尤为严重。”
“成因分析：多条支线车流汇聚点、高频次轻微事故、服务区容量饱和导致车辆外溢、道路瓶颈设计缺陷综合作用。”
“负面影响：造成巨额的时间与经济成本浪费，区域运输效率低下，司机及乘客情绪烦躁指数持续飙升，易引发二次事故及路怒冲突。”
看着这长达五十公里的路段，凌笑几乎能想象到那钢铁长龙寸步难行、喇叭声与咒骂声此起彼伏的焦灼场面。
这是一个典型的城市交通“血栓”，由成千上万个独立的车辆、驾驶员以及各种突发状况交织而成，是一个动态且复杂的系统性问题。
怎么解决？
凌笑的第一个念头，是献祭那些堵在路上的车辆。
但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他自己迅速掐灭了。
这太荒谬了，不仅消耗的点数将是天文数字，更违背了他使用系统的初衷。
他要解决的是问题，而不是制造更大的灾难。
他不是屠夫。
那么，能不能换个思路？
既然无法对构成拥堵的每一个“细胞”——车辆和人——下手，那能否直接攻击“拥堵”这个病症本身？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
他开始尝试与系统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不再是简单的下达献祭指令，而是像一个产品经理一样，提出自己的需求。
“系统，分析一下可行性。我不想献祭任何实体，比如车辆或者道路设施。我只想献祭一种‘状态’，一个‘概念’。具体来说，就是能否献祭Gx高速K100 - K150路段的‘通行效率低下’这种负面状态，并临时将其转化为‘通行流畅度提升’的正面状态？”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复杂的逻辑运算和可行性评估。
几秒后，机械的提示音在凌笑脑海中响起。
“指令解析完毕。可行。该操作属于对特定时空范围内的‘宏观状态’进行定向献祭与转化。需要精确锚定时间、空间范围以及状态的清晰定义。”
“正在生成方案……”
“方案已生成。可献祭目标路段在未来指定时间段内的‘拥堵缓行状态’，并将其能量逆向转化为维持‘基本畅通状态’的修正力场。该力场将通过微观层面的概率干涉，引导事态向‘流畅’方向发展。根据目标路段的复杂性与车流量，估算维持12小时‘基本畅通状态’需消耗强化点数：450,000点。”
四十五万点！
这个数字让凌笑心中一凛。
这几乎是他之前解决数个中型事件的总和。
但转念一想，这个价格又显得无比划算。
解决长达五十公里的高速顽疾，影响的是数以万计的司机和乘客，其产生的社会效益和潜在的奖励，绝对值得一搏。
他看了一眼日历，明天正好是一个小长假的出行高峰前夕。
可以预见，从今天傍晚开始，这条路段的拥堵状况只会比系统描述的更加恐怖。
现在出手，正是最佳时机。
“就这么办。”凌笑不再犹豫，在拥堵初现端倪，地图上的深橙色正朝着暗红色演变的关键节点，他果断下达了指令。
“系统，执行方案！献祭目标：Gx高速K100 - K150路段未来12小时内的‘拥堵缓行状态’。转化目标：维持该路段12小时的‘基本畅通状态’。现在，立刻开始！”
随着他意念的确认，账户中6,155,000点的数字瞬间跳动，变成了5,705,000点。
四十五万点数如流水般消失。
现实世界中，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变化。
没有电闪雷鸣，没有空间扭曲。
然而，在这条长达五十公里的高速公路上，一场无形的奇迹正在悄然发生。
K112路段，一辆新手司机驾驶的白色轿车因为紧张，变道时没有打转向灯，眼看就要与侧后方一辆飞速驶来的货车发生剐蹭。
就在碰撞即将发生的前一秒，货车司机像是福至心灵般，鬼使神差地提前半秒踩下了刹车，同时下意识地向旁边微调了五公分方向。
白色轿车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方向盘自动回正了少许。
两车以极限距离擦肩而过，一场可能导致后方车辆连锁追尾的事故，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新手司机惊出一身冷汗，而货车司机只是骂骂咧咧地按了下喇叭，继续前行，两人都未曾察觉那冥冥之中的干预。
K125路段的匝道入口，这里是车流汇聚的瓶颈点。
往常，从匝道汇入主路的车辆总是与主路车辆互相抢道，形成交织冲突，导致车速骤降。
但此刻，情况却变得异常和谐。
每一辆试图汇入的汽车，总能“恰好”找到一个完美的空隙，而主路上的车辆也“恰好”在此时与前车拉开了一点安全距离。
车流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精巧地梳理过，像拉链一样，一辆接一辆，顺滑无比地融合在一起，瓶颈处的通行速度莫名其妙地提升了一个档次。
K140路段，一名因长时间堵车而路怒症发作的司机，正准备猛踩油门强行加塞。
可就在他脚要踩下去的瞬间，车载音响里随机播放的音乐，恰好切换到了一首他年轻时最喜欢的舒缓老歌。
熟悉的旋律让他烦躁的心情莫名平复了些许，脚下的力道也随之减轻，最终放弃了加塞的念头，选择规规矩矩地排队。
诸如此类的“巧合”与“幸运”，在整个五十公里的路段上成百上千次地发生着。
一些本可能发生的轻微事故被避免，一些激进的驾驶行为被柔化，车辆间的协作变得前所未有的默契。
整个路段的平均车速，在没有任何人为干预和指挥的情况下，开始稳步、持续地提升。
在城市交通监控中心的大屏幕上，代表Gx高速K100 - K150路段的拥堵指数监控图，正在发生令所有值班人员难以置信的变化。
那条盘踞了数小时、象征着严重拥堵的深红色长龙，其颜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从深红到鲜红，再到橙色、黄色，最终，在几个小时后，彻底变成了一条代表着畅通的绿色线条。
十二个小时悄然而过。
当黎明的曙光照亮大地时，凌笑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清脆的结算提示音。
“献祭完成。成功维持目标路段12小时高效通行状态，避免了约172起轻微交通事故，疏导车辆累计超过二十万辆次，综合社会效益评估为‘优良’。”
“奖励结算中……获得强化点 + 880,000点。”
“特殊奖励：因首次成功进行大规模、长时间的宏观状态干涉，获得稀有技能：【空间感知延伸（微弱）】。”
凌笑立刻查看技能说明。
【空间感知延伸（微弱）】：无需通过视觉，可极轻微地感知自身周围（当前半径500米）较大范围内的空间结构和物体移动趋势（如车流、人流）。
对动态系统获得一种模糊的“流畅”或“阻滞”的直觉。
他心念一动，尝试着催动这个新技能。
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所在小区楼下的人流走向，哪条小路更顺畅，哪个门口人流汇集得更密集，都化作一种模糊但清晰的直觉，印在他的脑海里。
与此同时，他的总点数也完成了更新：5,705,000 + 880,000 = 6,585,000点。
一次出手，净赚四十三万点，还附赠一个潜力巨大的新技能。
凌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次的投资回报堪称丰厚。
然而，凌笑也清楚，一个困扰了当地交通部门数年之久的“绝症路段”，在一个毫无征兆的夜晚，突然之间“自愈”了，而且还是在车流量最大的高峰期前夕。
数据不会说谎，那些交通监控中心里彻夜未眠的工作人员，此刻恐怕正瞪着那条绿得不可思议的路线图，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这样一个反常的“奇迹”，真的能像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一样，不留任何痕迹吗？
### 第18章 奇迹的涟漪
凌笑的满足感并没能持续太久。
他低估了现代社会对“数据”的依赖与敏感性，也低估了一个反常的“完美”事件，会在一个高度组织化的系统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省交通运输应急指挥中心。
凌晨四点，这里却灯火通明，气氛紧张得如同应对一场特大自然灾害。
数十名工作人员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时不时地瞟向中央大屏幕上那条绿得有些不真实的路线。
王工，一位在指挥中心工作了近二十年的资深调度专家，正死死地盯着屏幕，眼圈深陷，布满血丝。
他的面前摆着三杯已经冷掉的浓咖啡。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也像是在对周围同样困惑的同事们说。
“王工，K100到K150路段的所有监控探头和传感器都自检过了，全部正常运行，没有数据丢失或错误上报的记录。”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报告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路面监控呢？有没有拍到什么？比如……大规模的临时交通管制？或者有超强能力的交警队伍现场指挥？”另一位调度员问道。
“查了！从昨晚六点到今早六点，整整十二个小时的录像，我们三倍速快进看了两遍！没有任何人为干预的迹象！没有警车开道，没有临时封路，甚至连一个现场指挥的交警都没有！”
这个答案让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王工调出了过去三年，每年同一时期该路段的拥堵数据。
三条红得发紫、几乎一模一样的曲线，与眼前这条从深红断崖式下跌至翠绿的曲线形成了荒谬而尖锐的对比。
“你们看这里，”王工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分析图，“拥堵的缓解，不是从某一个点开始，然后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向前传导。它是……它是整个五十公里路段，在同一时间段内，‘同步’开始优化的！所有瓶颈点的通行效率都在小幅、持续、且步调一致地提升。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交通流体力学模型！”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这不像是疏导，更像是……‘治愈’。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微观层面把每一个可能造成阻塞的‘坏死细胞’——每一次错误的变道、每一次不必要的急刹、每一次路怒的冲动——全都提前抚平了。这……这是上帝在开车吗？”
“上帝”当然没有在开车，但凌笑此刻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是在第二天上午浏览本地新闻时，看到那条醒目的标题的——《“Gx高速奇迹之夜”：顽固堵点一夜自愈，专家组紧急介入调查》。
新闻报道用非常克制但又难掩震惊的笔触，描述了昨夜发生在Gx高速的“异常交通现象”。
报道援引了交通部门内部人士的匿名消息，称此次事件“超出了现有交通理论的解释范畴”，省里已经连夜成立了由交通工程师、数据科学家、社会行为学家甚至气象专家组成的跨学科调查组，旨在破解这一“交通奇迹”背后的秘密。
凌笑的心猛地一沉。
他之前的行为，无论是惩治恶霸还是解决小范围的治安问题，都具有偶然性和模糊性，很容易被归结为“巧合”或者“当事人运气好”。
但这一次，他直接对一个庞大的、被数据严密监控的系统动了手。
他制造的“奇迹”，在现实世界中悄无声息，但在数据的世界里，却如同一声响彻云霄的惊雷。
每一个被避免的剐蹭，每一次流畅的并线，都在数据流中留下了一个“不合理”的拐点。
成千上万个这样的“不合理”汇集在一起，就构成了一个绝对不可能自然发生的“神迹”。
他点开新闻下面的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
“昨晚正好走了那段路！真的，丝般顺滑！我还以为是自己运气爆棚！”
“楼上的+1，我开了八年车，第一次在节假日前夜的那个路段开到80码，幸福得想哭！”
“会不会是外星人干的？帮我们梳理了一下交通？”
“别扯了，我猜是某个大牛黑客，黑进了全路段的自动驾驶系统……哦对，现在还没普及自动驾驶。”
“细思极恐！这背后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力量！”
看着这些评论，凌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形之手”并非真的无形。
它在现实中抹去了痕迹，却在信息层面留下了巨大的、无法被忽视的签名。
省交通运输厅，一间临时成立的专项会议室。
调查组的成员们围坐一堂，气氛严肃。
主位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正在总结现有信息。
“……情况就是这样。硬件没问题，软件没问题，人为干预被排除。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结果完美、但过程成谜的事件。各位有什么看法？”
一名数据科学家推了推眼镜，指着投影上的一段数据流瀑布图：“从数据模型上看，整个路段的车辆行为，表现出一种……一种超越了人类驾驶员平均水平的‘集体理性’。每个驾驶员在做出决策时，似乎都预知了周围车辆下一步的动向，并采取了最优解。这种程度的协同性，只有在最高级的蜂群算法或量子计算模拟中才有可能出现。把它放在现实的、由成千上万个独立人类意识构成的交通系统中，简直是天方夜谭。”
“会不会是一种未知的环境因素？”气象专家开口，“比如某种特殊的电磁波，影响了驾驶员的脑电波，让他们变得更冷静、更专注？”
这个猜测过于科幻，引来了一阵低低的议论，但没人能彻底否定它，因为所有常规的解释都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位助理领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眼神清澈而锐利。
她的气质沉静，与会议室里焦灼的气氛格格不入。
“给大家介绍一下，”主持会议的老专家站起身，“这位是省信息技术与数据分析中心特聘的顾问，苏晴博士。她在复杂系统动力学和异常数据模式识别领域是国内顶尖的专家。苏博士，情况的简报刚才已经发给你了。”
苏晴点点头，走到大屏幕前，目光快速扫过那些让所有人头疼的图表。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足足五分钟。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年轻的女人身上。
终于，苏晴开口了，声音清冷而笃定：
“各位，我们可能陷入了一个误区。”
她伸出手指，指向那条从红色断崖式下跌到绿色的曲线。
“我们一直在问‘为什么会变好？’，试图为这个‘增益效果’寻找一个合理的外部或内部原因。但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思考呢？”
她看向众人，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如果，不是有什么东西让它‘变好’了。而是有什么东西，将所有可能导致‘变坏’的因素，提前给‘拿走’了呢？”
“这不是一个被施加了‘祝福（增益效果）’的系统，”苏晴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更像是一个被精准地、外科手术式地移除了所有‘诅咒（减益效果）的系统。它所呈现的，不是超常的完美，而是……一种理论上才存在的、没有任何负面干扰的‘理想状态’。”
她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让在场的所有专家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与思索。
而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家中，正刷新着新闻的凌笑，后背猛然窜起一股凉意。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只存在于报道中的、名叫“苏晴”的博士，已经用她的逻辑，触碰到了真相最外层的薄纱。
这一次，他的“手术刀”虽然精准，却在“病历”上留下了一个过于清晰、甚至堪称神迹的签名。
而现在，有人正拿着放大镜，开始研究这个签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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