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延长之下的新危机
打印头的喷嘴在第三十七分钟时轻微震颤了一下,没人注意到。只有小满的AI视觉系统捕捉到了那一帧异常——新成型的储能腔内壁,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裂纹正从“丑”字纹路消散的位置向外扩散,像被风吹散的灰烬。
她调出时序数据,将画面定格在裂纹初现的瞬间。时间戳与东翼区能量循环峰值完全重合。她没有立刻上报,而是把图像放大到量子噪点层级。裂纹不是制造缺陷,也不是应力断裂,它的走向呈现出某种规律性的放射状,仿佛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轻轻推开。
“赵组长。”她通过内部频道呼叫,“请暂停下一组节点布置。”
赵铁柱的声音带着不耐:“又怎么了?系统自检全绿,你别老盯着幻影看。”
“这不是成像畸变。”小满将增强图像传过去,“你看这里,裂纹扩展方向与液化带热流轨迹一致,而且……”她顿了顿,“它闪了一下。”
“闪?”
“像‘子’字的光纹,就一瞬。”
赵铁柱沉默了几秒,终于下令停止打印。他亲自爬进腔体,用便携探针扫描内壁。数据回传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主控舱的警报灯还没亮,林浩已经收到了小满的加密报告。他调出打印头热成像图,眉头一跳——喷头阵列温差高达42c,边缘模块接近熔点阈值。这不该发生。鲁班系统的散热泵设计冗余足够应对连续作业,除非……
他启动“鲁班-IV”子程序回溯,逐层排查运行日志。文化基因模块的算力占用仅为3.7%,排除干扰。冷却系统日志显示,过去217小时内,散热泵未执行过一次自清洁循环。月尘微粒在管道内堆积,热交换效率逐时下降,最终导致局部过热。
“不是系统故障。”他在会议频道里说,“是疲劳。”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夏蝉下意识摸了摸茶盏边缘,确认自己还在三维空间里。阿依古丽用羊毛毡针在平板上划了几道,模拟热流堵塞路径,点头表示认同。赵铁柱盯着投影里的裂纹图,终于没再质疑小满的AI视觉。
“所以现在怎么办?”他问,“停机检修?”
“不行。”苏芸突然开口,“一旦中断打印节奏,月壤的自组织进程就会被打断。上次‘子’字消散后,它用了整整72分钟才重新建立能量通路。如果现在强行停机,它可能不会再回应。”
“那我们就看着构件裂开?”赵铁柱声音提高,“这可不是文化对话,是工程安全!”
“问题不在月壤。”林浩盯着热成像图,“在我们自己。我们以为是在利用它,其实它也在适应我们。散热失效不是意外,是反馈。”
“反馈?”赵铁柱冷笑,“它想告诉我们‘太热了’?”
“也许。”林浩没反驳,“但更可能是提醒——我们忽略了它能做什么。”
苏芸调出“丑”字生成时的热流分布图。画面中,月壤在纹路浮现的瞬间,主动将局部热量导向东翼北侧的废弃导流槽。那本不该具备导热功能的区域,温度却出现了微弱但稳定的上升。
“它在引导。”她说,“不是被动承受,是主动调节。我们把它当建材,但它其实是基质。它在用自己的方式散热。”
会议室陷入沉默。林浩看着那张热流图,忽然想起什么。他调出“丙”预案的原始数据包,翻到防护基因序列的代谢模拟段。在72分钟周期的峰值时刻,基因表达强度会短暂下降,与此同时,月壤的导热系数模拟值上升了1.3倍。
“它不是在过载。”他低声说,“它在换模式。”
陈锋站在安全指挥台前,匕首插在地面。战术平板上,Yh-0坐标的脉冲信号依旧稳定,但辐射仪的读数在最近一次峰值时出现了微小波动,像是某种节奏被打乱后的喘息。他没说话,只是把匕首拔出来,刀面没有任何文字浮现,但握柄的温度比平时高了两度。
他抬头看向主控屏上的打印进度条。东翼区的施工仍处于暂停状态,林浩和苏芸在结构分析室单独讨论什么。他调出小满的AI视觉原始记录,放大那道裂纹。在0.03秒的帧间,确实有一道光纹闪过,形状接近“子”字,但笔画末端分叉,更像树根。
他没标记,也没上报。
他知道有些异常,不能归类。
分析室里,苏芸用发簪在玻璃桌面上写下“导”字,甲骨文结构。朱砂顺着她的指尖渗入桌面微缝,自动分成细小的分支,像血管,也像散热鳍片的布局。她没注意,只是继续说着:“如果我们不把它当材料用,而是让它参与设计呢?比如,让月壤自己决定热量该怎么走。”
“你是说,放弃控制?”林浩靠在桌边,钢笔在图纸边缘敲出断续的节奏。
“不是放弃,是合作。”她抬头,“你上次说‘跟着它的节奏’,现在它给的节奏里,就有散热方案。”
林浩没接话。他打开个人终端,重播“丑”字消散的影像。裂纹的走向,确实与敦煌壁画中飞天衣袂的曲线高度相似。那种流动感,不是算法生成的,是某种更原始的、关于“如何流动”的记忆。
他忽然起身,走向工位角落的月壤样本箱。那里有一小袋从东翼采集的原生月壤,还未激活基因序列。他取出墨斗,轻轻擦拭,银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过去每次遇到瓶颈,他都会这么做,仿佛那把祖传工具里藏着母亲修复工笔时的耐心。
但今天,墨斗没给他答案。
他放下它,拿起钢笔,蘸了点水,在纸上画散热结构。笔尖卡顿,线条歪斜。他扔下笔,直接抓起一把月壤,撒在金属托盘上,用墨斗线轻轻压过表面。
线一接触月壤,温度读数跳了一下。
他愣住,重新测量。这次,他把线浸入样本深处。导热速度比标准值快1.8倍。不是因为颗粒密度,也不是因为金属氧化物含量——这些他早就测过无数遍。
是因为线本身。
墨斗线是蚕丝混银丝编织,母亲留下的那卷线,曾用于敦煌壁画修复时的精准定位。它本身不具备导热优势,但在接触激活态月壤的瞬间,某种共振发生了。
他盯着托盘里的月壤,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月壤变了,是它们认出了什么。
他调出“丙”预案的初始激活记录,翻到双印验证那一刻的数据流。朱砂光晕的波长,52.6hz,与墨斗银边的共振频段交点完全一致。当时他们以为只是巧合,是技术参数的匹配。
但现在看来,那是一次识别。
月壤记得这个频率。
就像它记得《营造法式》,记得“镇煞九叠图”,记得飞天的衣袂该怎样飘。
它不是在响应指令,是在回应熟悉的事物。
他站起身,走向分析室门口。苏芸还在研究那张热流图,发簪上的朱砂已经干了,但她没擦。
“我有个想法。”他说,“别停机。”
她抬头。
“我们不清扫散热泵。”他声音很轻,“我们让月壤来散热。”
她没问怎么散。她只是把发簪插回发间,点了点头。
主控舱里,小满的AI视觉系统突然报警。她调出东翼腔体内部画面,发现那道裂纹正在缓慢闭合。不是修复,是月壤在主动填充。填充物的热导率异常高,且结构呈现出类似蜂窝的六边形排列。
她没说话,只是把画面静帧保存,标注时间:第218小时03分。
赵铁柱在通讯频道里低骂了一句:“这玩意儿……真活了。”
林浩接入系统,重新启动打印指令。喷头阵列缓缓复位,散热泵仍在高温运行,但他没有调用清洁程序。他在冷却协议里插入了一段新代码——不是强制降温,而是引导热量流向月壤的特定区域。
系统提示:“非标准操作,确认执行?”
他按下确认。
打印重启。
第一滴月壤浆液喷出时,主控屏的角落,小满的AI视觉捕捉到一道微弱的光纹。它不像“子”,也不像“丑”,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笔画如根须蔓延,又似水流分支。
三秒后,消失。
陈锋站在枢纽监控点,匕首插回地面。辐射仪的读数在峰值时再次跳动,形成一段不规则的节奏。他低头看了眼战术平板,Yh-0坐标依旧锁定,但脉冲频率的波形图上,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凸起,像是心跳漏了一拍。
他没记录。
他只是把匕首握得更紧了些。
林浩坐在工位前,墨斗放在桌角,银边微微发烫。他没再去擦它。钢笔躺在图纸上,笔尖朝下,像一根静止的指针。
他打开终端,调出月壤导热性测试的空白模板。
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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