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姜青白失去意识的边缘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枪声、爆炸声、呼喊声……所有嘈杂的背景音都急速远去、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唯有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生命力流失带来的冰冷,无比清晰地啃噬着她的感知。
黑暗如同潮水,即将把她彻底吞没。
就在这意识即将断绝的临界点,一阵极其迅猛、带着凌厉破空声的脚步声,如同战鼓般敲击在她耳膜上,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那脚步声坚定、迅捷,带着一种一往无前、撕裂一切阻碍的气势!
紧接着,是几声几乎连成一线、精准到极致的点射!
“砰!砰!砰!”
子弹仿佛就擦着她藏身的岩石边缘飞过,伴随着几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原本疯狂压制着她的火力,骤然减弱了大半!
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带着硝烟、汗水与冷冽气息的熟悉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了她所在的区域!
姜青白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
模糊的、晃动的血色视野中,一个高大挺拔、穿着深色特战作训服的身影,如同撕裂昏暗天光的利刃,悍然闯入了她的世界!
他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看不清具体容貌,但那双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燃烧着凛冽杀意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焦灼的眼眸,如同最明亮的星辰,瞬间穿透了她模糊的视线,狠狠撞入了她的心底!
**秦晋川!**
真的是他!不是幻觉!
他来了!不是缓慢的推进,而是以一种近乎粗暴直接、碾压一切的姿态,从天而降,杀到了她的面前!
他手中的自动步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显然刚才那精准解围的点射正是出自他手。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如同最精密的战斗机器,在冲到她藏身的岩石旁的瞬间,已经完成了对周围环境的瞬间评估和警戒。
他的目光如同锐利的刀锋,快速扫过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惨状。当看到她额角狰狞的伤口、被鲜血浸透的作战服,以及那苍白如纸、却依旧强撑着看向他的脸庞时,他眼底那冰封的寒意瞬间被一股更加汹涌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所取代!
那暴怒,并非针对敌人,而是源于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失控的情绪!
“青白!”
他低吼出声,声音嘶哑紧绷,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破碎的颤音。他猛地单膝跪地,丢弃了步枪(由后方跟上掩护的队员接替火力),毫不犹豫地伸出那双沾着尘土与火药痕迹、却稳定得不可思议的大手,一把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半抱起来!
他的动作迅猛却带着一种极致的谨慎,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加重她一丝一毫的痛苦。
冰冷的作战服无法隔绝他掌心传来的、如同烙铁般滚烫的温度,和他胸腔里那剧烈得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真实的触感与心跳,像是一道强心剂,狠狠注入了姜青白濒临枯竭的身体。
她靠在他坚实如铁壁的胸膛上,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硝烟味、汗味,以及那独属于他的、冷冽而令人心安的气息。这气息,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意与绝望。
“……你……来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带着血沫。她想扯出一个笑容,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只有眼角无法控制地滑落一滴混合着血与泪的液体。
秦晋川看到她这脆弱却又强撑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却又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躯。
“别说话!保存体力!”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掩不住那丝深藏的恐慌,“我在!没事了!”
“我在”这两个字,如同最坚固的壁垒,瞬间击溃了姜青白所有的坚强。一直强撑着的意志终于彻底松懈,无边的黑暗如同温柔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她只感觉到,那双坚实的手臂将她牢牢地圈禁在一个绝对安全的怀抱里,以及耳边传来他对着通讯器发出的、冰冷而杀意凛然的指令:
“火力清场!医疗兵!快!”
……
当姜青白再次恢复一丝微弱的意识时,感觉身体正在移动。颠簸,但并不剧烈。她似乎被安置在一个担架上,有人正抬着她快速行进。
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模糊的视线里,是不断向后掠去的、被硝烟熏黑的丛林枝叶碎片,以及……那个始终走在担架旁,身姿挺拔如松,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一尊永不疲倦的守护神的身影。
秦晋川。
即使在这种紧急转移的过程中,他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与警惕,仿佛刚才那个在她耳边流露出恐慌与暴怒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他的从天而降,不仅将她从死亡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更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刻,用最强势的姿态,在她心中筑起了一座永不陷落的城池。
意识再次沉浮,但这一次,不再有恐惧和冰冷。
只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的安心。
她知道,只要他在,天就塌不下来。
他的从天而降,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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