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片山林浸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夜枭的叫声忽远忽近,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催命符,在寂静的夜空中撕开一道又一道口子。东方墨白的指尖刚触到草根间那片半掩的塑料残片,胸口便骤然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铁钳狠狠钳住,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间溢出一丝微弱的气音。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沿着粗糙的树干软软滑下去,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
冷汗瞬间从额角、颈后涌出,浸透衣领,黏腻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许清歌正要起身继续前行,回头却看见他歪倒在泥泞中,脸色在月光下泛着骇人的青灰,嘴唇呈现出不祥的紫绀。他的右手死死抠住左胸,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间全是冰凉的冷汗。
她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扑过去的。
膝盖重重砸在泥地里,她也浑然不觉。手指急切地探向他颈侧——那里的脉搏又快又乱,毫无章法,像一面被疯狂敲击却又即将破裂的残鼓,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令人心惊的衰竭感。
“别……动……”他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左手无力地在湿冷的地面上划拉着,指甲沾满泥污,抠出两个歪歪扭扭、几乎辨不清的笔画:一个“别”,一个“动”。
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许清歌看了一眼,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也攥住了,又闷又痛。但她没听他的。
她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冲锋衣的内衬布料,那撕拉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她将布料叠成小块,塞进还剩少许清水的水壶里迅速浸湿,然后敷在他冰凉的额头上。
接着,她跪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托起,将自己那个装满工具、并不柔软的背包垫在他的颈下。她的拇指找准他人中穴的位置,用尽全力狠狠掐了下去。
东方墨白的身体剧烈地抽动了一下,眼皮急促地颤动着,却终究没能睁开。冷汗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混入泥中。
【警告!精神力剩余8%……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心律失常,心室纤颤风险极高,疑似心源性休克前兆】【紧急建议:立刻保持绝对静卧,减少任何形式的耗氧……或者……坦白说,躺平也可能没用了】【头秃危机预警!进度92%,友情提示:您离闪耀的地中海仅剩三根头发之遥,生存与否,敬请期待】
他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弹幕还在疯狂蹦跳,试图用惯有的戏谑掩盖濒临崩溃的现实,可他的身体已经彻底不听使唤。呼吸变得又浅又急,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吸气都显得那么奢侈。冰冷的麻木感从四肢末端开始蔓延,指尖甚至泛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
许清歌快速翻找他的背包,手指因为慌乱而有些颤抖。
考古记录仪还在,屏幕在她触碰到的那一刻自动亮起,幽蓝的光芒映亮她沾满污泥和冷汗的脸。屏幕上定格着传送前最后捕捉到的巨大能量波形图,下方一个坐标定位正在疯狂闪烁——东南方向三十里,一处废弃矿道。
她咬紧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毫不犹豫地将记录仪塞进自己贴身口袋。她俯下身,凑到东方墨白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冰冷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三星堆t3坑,编号m17。”
那是他们第一次搭档挖掘遗址时的暗号。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天暴雨如注,探方里积满了浑浊的泥水,他浑身湿透,却固执地泡在齐腰深的泥水里,高高举着探铲,隔着雨幕对她大喊:“这层陶片绝对是商中期的!谁敢说不是,我跟他急!”她当时回了一句:“m17坑底那片彩绘,是你瞎报的年份吧?”他愣了三秒,雨水顺着发梢滴落,随即咧开嘴笑了,眼睛亮得惊人:“行啊,你懂行。”
从那以后,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成了他们之间确认彼此状态、互报平安的暗语。
此刻,东方墨白浓密的睫毛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喉咙里艰难地滚出半句模糊不清的气音:“……有…壁画……”
许清歌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鼻尖猛地一酸。
她立刻解下背包两侧的坚固尼龙绳,动作迅捷而有力,一头紧紧地绑在自己腰间,另一头小心地绕过他腋下,打了一个即使剧烈拉扯也难以松脱的水手结。
她蹲下身,深吸一口气,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将他往自己背上一拽。他的身体轻得吓人,软软地伏在她背上,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重量的空壳,只有那颗失控的心脏隔着两层衣物,微弱而不规则地撞击着她的后背。
她咬牙迈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间穿行。
刚走出两步,脚下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脆响——腐叶和浮土之下,一块早已腐朽的木板塌了半边,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一段歪歪扭扭、黑黢黢的木梯通向未知的地底。
她猛地收住脚步,脚悬在坑边,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久久听不到回音。重心一晃,她几乎带着背上的东方墨白一起栽进去。
东方墨白在她背上无力地晃了一下,嘴角渗出一缕鲜红的血丝,映衬着他灰败的脸色,触目惊心。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只剩下一点点气息游离在鼻翼之间。
没时间犹豫,也没得选了。
她向后退了半步,蹲下身,试探着将脚踩在那看上去极不牢靠的木梯上。她背着一个人,重心极难把握,只能一级一级地慢慢往下蹭。
每下降一级,脚下的木头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裂散架。粗糙的尼龙绳深深勒进她的肩膀,摩擦着皮肉,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终于踩到实地时,脚下一滑,两人一起重重摔在冰冷黏湿的泥地上。在跌倒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翻身,将他护在自己身体上方,自己的手肘和脊背却结结实实地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喘息着抬头望向洞口——那里只剩下一小片被交错树影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像一只冷漠窥视的眼睛。
洞壁湿滑,泛着一种诡异的、黏腻的微光,像是某种生物分泌的体液。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把,指尖立刻沾上一种滑腻冰凉的液体,和古墓中遭遇的那种诡异黑液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似乎更稀薄一些,带着温度,像是刚刚融化的蜡油。
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抱着东方墨白向后退去,直到脊背抵住另一侧相对干燥的岩壁。
她将他轻轻放平,脱下自己最后一件相对干爽的里衣,仔细裹在他冰冷的身躯上。然后,她俯下身,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冰冷的胸膛上,耳朵紧压着布料,屏息凝神地去倾听。
心跳声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一下,两下……间隔长得令人窒息,中间还夹杂着杂乱无章的颤音。
“你还没教会我认全所有的陶片类型。”她低声说,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手指轻柔地拂过他冰冷的脸颊,拭去他嘴角的血迹,“我背你出去,你得活到天亮。”
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着。
她抬起头,警惕地打量这个狭小的空间。洞顶,那些荧光的黏液正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速度顺着石缝往下爬行,像一场无声而缓慢的雨,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生命力。
突然,东方墨白的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轻响,身体猛地痉挛般一抽,原本无力垂落的右手竟骤然抬起,手指僵直地指向洞壁的某一处。
她顺着那颤抖的指尖看去——那里有一道刻痕,非常浅淡,像是被人用指甲在软泥上仓促划出来的符号:三横一竖,结构简单,却透着一股古朴的诡异,像个歪斜的“王”字。
【检测到微弱且异常的人皇印记残留波动……能量来源无法解析……数据库无匹配记录……】【建议:别深究,看了也搞不懂,徒增烦恼】【当前精神力不足5%,系统能源即将枯竭,进入强制休眠……】
那些蓝色的弹幕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烁了一下,像接触不良的灯泡,最终彻底熄灭,陷入死寂。
东方墨白抬起的手缓缓垂落,眼皮微弱地颤动了几下,嘴角又溢出一小股暗红的血液,沿着下颌线滑落。
许清歌死死盯着那个诡异的符号,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漏跳了几拍。她没有贸然移动,也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将他无力冰冷的手塞回衣服里盖好。
然后,她解开自己早已被汗水和泥水浸透的衣领,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铜钱大小的圆形玉片。玉质温润,触手生温,表面刻着极细微的缠枝纹样。她将玉片轻轻贴在他冰冷的心口处。
说也奇怪,那玉片刚一放上去,东方墨白原本急促而混乱的呼吸似乎就略微平稳了一丝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地断续。
她没有解释这玉片的来历,只是重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视着洞口那片有限的夜空和周围蠕动着的荧光壁面,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最高警戒。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更久。她背上的东方墨白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眼皮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但那并不是完全清醒的眼神。他的瞳孔散大,目光空洞没有焦点,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维度的景象。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轻得像是一缕即将散去的风:“……药……我的药呢?”
“没了。”她低声回答,声音干涩,“最后一个瓶子,在躲避那些东西的时候摔碎了。”
他极轻地“嗯”了一声,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又像是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意识游离在另一个世界。
“清歌……”他忽然又开口,气息微弱,“你还记得……密道里的滴答声吗?”
她一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什么滴答声?是渗水吗?”
“不是水……”他喘了一口气,胸腔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杂音,“是心跳……一种……慢半拍的……心跳……”
她心头猛地一跳,想起自己不久前才说过的话——“它们复制得很完美……几乎天衣无缝……但频率不对,所有复制体的心跳频率都比本体慢一点点……”
他当时看似昏迷,竟然一字不差地记住了。
“你别再说话了。”她按住他冰冷的肩膀,试图阻止他消耗所剩无几的精力,“省点力气。”
他却像是没听见,反而再次艰难地抬起手,这一次,手指更加明确地指向洞壁上那道诡异的刻痕:“那个……不是人刻的。”
“什么意思?”她的目光立刻锐利地投向那道符号。
“是它……自己长出来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如同梦呓,“就像……胎记一样……”
许清歌猛地回头,再次看向那道符号——这一看,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原本模糊浅淡的三横一竖,刻痕竟然肉眼可见地加深了许多,边缘还延伸出无数细小的、如同血管神经般的裂纹,正以一种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在岩壁上蔓延!
而更令人骇然的是,洞壁上那些荧光的、黏腻的液体,正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着,丝丝缕缕地向着那些新生的裂纹深处渗去!
她一把抓过旁边的背包,飞快地掏出那个考古记录仪,对准发生异变的符号按下拍照键。就在快门键按下的瞬间,记录仪的屏幕突然疯狂闪烁,爆出一大片杂乱无章的彩色乱码,随即屏幕一黑,彻底熄灭了!
她心中骇然,急忙尝试重启。记录仪发出几声沉闷的“嘀”声,屏幕艰难地亮起,但预想的界面并没有出现,只有一串巨大的、猩红色的数字突兀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03:17:22**
数字冰冷无情,正在一秒一秒地递减。
**03:17:21****03:17:20**……
她盯着那串不断减少的、仿佛死亡倒计时的数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手指僵硬得几乎握不住记录仪。
东方墨白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双眼缓缓闭上,呼吸变得极其缓慢而悠长,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又像是……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许清歌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只觉得那每一下跳动,都像重锤敲在自己的心脏上。
当数字终于跳到**03:17:00**时,它突然定格了。
就在这一瞬间,洞壁之上,所有正在流动、渗爬的荧光黏液,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止了所有运动,彻底凝固。
整个洞穴陷入了绝对的、死一样的寂静。之前黏液蠕动时那极其细微的滋滋声、滴答声也全部消失了。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嘶嘶声,静得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轰鸣。
这突如其来的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她缓缓放下举着记录仪的手,手臂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酸麻刺痛。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弯腰再次检查东方墨白的情况——
忽然,后颈处传来一丝极其清晰、无法忽略的冰凉触感。
湿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潮气。
分明像是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紧贴在她的身后,正对着她的脖颈,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她全身的汗毛在那一刻瞬间倒竖!
血液如同冰封,又在下一秒疯狂燃烧!她没有尖叫,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猛地转过身去——
手中紧握的匕首已然出鞘,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身后,只有湿漉漉、覆盖着暗红色凝固黏液的凹凸石壁。那凝固的黏液在记录仪屏幕残余的、微弱的光线下,扭曲、蜿蜒,勾勒出的轮廓……
竟像极了一张巨大而模糊的、正无声凝视着她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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