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脚程极快,日头刚偏西,连绵的青云山已被甩在身后,化作天际一道模糊的青影。
前方,柏油路面变得宽阔,车流逐渐密集起来,引擎的轰鸣和偶尔刺耳的喇叭声取代了山间的鸟鸣风啸。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混合着尾气和工业尘埃的味道。远处,高楼大厦的轮廓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像一片冰冷的钢铁丛林。
江城郊区到了。
他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裤,脚下是一双半旧的千层底布鞋,身后背着那个显眼的、编织细密的旧药篓。这身行头在山里再寻常不过,但放在这车水马龙的路边,却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水墨画里突兀滴入的一滴油彩。
林辰面色平静,眼神沉稳地扫过周围的环境。师父说过,山下的世界不同。他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份喧嚣与浮躁,依旧需要适应。
他走到一个明显的出租车停靠点,安静地站在路边等候。
很快,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减速驶来。司机是个中年胖子,摇下车窗,目光在林辰身上扫了一圈,从那粗布衣服到身后的药篓,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去哪儿?”司机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
“市区。”林辰回道,声音平和。
“具体地址!”司机催促。
“麻烦送到江城老城区附近即可。”林辰对江城的具体情况并不熟悉,只想先找个可能消费较低的地方落脚。
司机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特别是那双沾了些尘土的布鞋和背后的药篓,嘴角撇了撇:“啧,不顺路!”说完,根本不给林辰再开口的机会,一脚油门,车子窜了出去,尾气喷了林辰一身。
林辰站在原地,神色未变,只是轻轻拍打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师父提醒过,人心难测,以貌取人者众。
没过几分钟,第二辆出租车停下。这次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司机,看起来斯文些。
“师傅,去市区。”林辰主动开口。
年轻司机扶了扶眼镜,视线越过林辰,看向他身后的药篓,迟疑了一下:“哥们,你……你这背篓太大,后备箱可能放不下,而且容易划伤内饰……”
林辰看了看那宽敞的后备箱,又看了看自己并不算巨大的药篓,心中了然。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年轻司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快速升上车窗,驾车离开。
夕阳西沉,天色渐渐染上橙红,温度也开始下降。林辰依旧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只是眼神比刚才更深邃了些。
第三辆车是一辆略显破旧的绿色出租车,开车的是一位满脸横肉的光头司机,叫李彪。他老远就看到了林辰,车速慢了下来,却不是要载客。
车子滑到林辰面前,李彪探出脑袋,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喂!小子,拍戏呢?还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刚爬出来?这身打扮想打车?哪个司机敢载你?弄脏了车座你赔得起吗?赶紧一边儿去,别挡着道做生意!”
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林辰脸上,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林辰抬眼,平静地看向李彪。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让李彪没来由地心头一悸,后面更难听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看什么看?说你还不服气?”李彪色厉内荏地嘟囔了一句,猛打方向盘,绕过林辰开走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晦气”。
三辆出租车,三种拒绝,却是一样的缘由。
林辰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行头,又抬眼望向那条延伸向繁华市区的宽阔马路。路灯次第亮起,勾勒出都市夜晚的轮廓,霓虹闪烁,预示着那里的热闹与喧嚣,却也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感。
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师父临终前的嘱托在耳边回响,寻找林家,守住传承。这第一步,似乎就充满了坎坷。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气馁,只是将肩上的药篓背带紧了紧。既然车不愿载他,那便用这双脚走过去。
迈开脚步,踏上人行道,向着那片灯火通明却陌生的区域走去。
粗布鞋底踩在坚硬的水泥路上,与山里松软的泥土是截然不同的触感。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大多行色匆匆,无人会对一个穿着“怪异”的年轻人投以过多的关注,即便有,也多是好奇一瞥或下意识的远离。
山野的宁静与都市的喧嚣,质朴的传承与浮躁的现实,在这一刻,在他身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孤身一人,融入这庞大都市的夜色边缘,像一滴水汇入海洋,无声无息。前路未知,但他眼神坚定,步伐稳健。
胸口的玉佩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温热,仿佛在回应着他内心的坚定,也像是在默默指引着方向。
江城,我来了。
林家,又会在哪里?
今晚,又该在何处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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