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陈序把所有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
牛仔裤口袋掏出来两枚皱巴巴的一元硬币,一枚边缘已经磨得发亮,另一枚沾着不知名的褐色污渍;帆布包的夹层里摸出三张五角纸币,角边卷得像干枯的树叶;甚至连枕头套的缝隙里,都被他抠出了一枚掉漆的一毛硬币。他把这些钱摊在掌心,硬币和纸币加起来总共三块六,在昏暗的光线下,这点钱显得格外可怜。
窗外的雨还没停,楼道里传来邻居关门的声响,夹杂着隐约的电视声。陈序把钱小心地塞进裤兜,抓起墙角的雨伞 —— 伞面有个破洞,是上次被风吹烂的,他用透明胶带粘了三层,勉强能挡住头顶的雨。
下楼的楼梯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角的青苔顺着台阶往上爬,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滑倒。一楼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 “吱呀” 的惨叫,像是在抗议这日复一日的磨损。
便利店就在街角,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门洒出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陈序收了伞,抖掉身上的水珠,走进店里。货架上摆满了各种零食和饮料,包装鲜艳,价格标签上的数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径直走到最里面的货架,那里放着最便宜的袋装泡面,五块钱两袋,单买三块钱一袋 —— 正好是他能负担得起的价格。
“欢迎光临!” 收银台后的老板娘头也没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盯着面前的小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画面上是某个富豪在游艇上举办派对的场景,香槟塔堆得比人还高,穿着华丽礼服的男男女女举杯欢笑,背景里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
“据报道,本次派对耗资超过千万,仅现场布置就花费三百余万元……” 主播的声音带着职业的平稳,却像针一样扎进陈序的耳朵里。
他攥着口袋里的硬币,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同样是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有人挥金如土,一场派对的花费够他活十几年;而他,却要为一袋三块钱的泡面,翻遍整个出租屋,凑齐最后一枚硬币。这种强烈的对比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把那些早已结痂的伤口又重新划开。
“老板娘,要一袋这个。” 陈序把泡面放在收银台上,从裤兜里掏出那三枚硬币,一枚一元的,一枚五角的,还有一枚一毛的,轻轻放在台面上。硬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便利店里显得格外突兀。
老板娘终于抬起头,扫了一眼那几枚硬币,又看了看陈序身上沾着雨水的衣服,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她没说话,拿起扫码枪扫了一下泡面的条形码,“滴” 的一声,收款机吐出一张小票。
陈序抓起泡面,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电视 —— 画面已经切换到了富豪捐赠慈善基金的新闻,主持人称赞着对方的慷慨,屏幕下方滚动着 “慈善家” 的字样。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快步走出便利店,重新走进冰冷的雨里。
回到出租屋,陈序把泡面放在书桌上,刚想找热水壶烧点水,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妹妹发来的微信消息,头像还是去年过年时拍的合照,小姑娘扎着马尾辫,笑得一脸灿烂。
“哥,你最近还好吗?”
“妈说你那边下雨了,你记得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还有…… 学校这个月要交资料费,要两百块钱,我能不能先跟你拿一下?要是你不方便的话,我就跟老师说晚点交……”
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发来,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的懂事。陈序看着屏幕,眼眶突然就红了。妹妹今年刚上高中,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爸妈身体不好,家里的重担早就压在了他的肩上。可他现在,连一袋泡面都要算计着买,连妹妹的资料费都拿不出来。
他想起小时候,妹妹总是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 “哥” 地叫着,说以后要像哥哥一样考上好大学。那时他还意气风发,拍着胸脯说要让妹妹过上好日子。可现在,他却成了家里的累赘,连最基本的生活费都无法满足。
手机还在亮着,妹妹又发来一条消息:“哥,要是你没钱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去兼职,周末去发传单应该能凑够……”
陈序再也忍不住,猛地把手机摔在桌上。手机屏幕磕在桌角,出现了一道裂痕,像他此刻破碎的心。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压抑的哭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窗外的雨还在下,雨点打在窗户上,像是在为他的狼狈伴奏。
他想起口袋里那枚掉漆的一毛硬币,想起便利店电视里富豪的笑脸,想起妹妹懂事的话语。这一刻,所有的委屈、不甘、绝望都涌上心头,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觉得自己就像那枚硬币的背面,永远只能被压在下面,看不到阳光,也看不到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陈序才慢慢抬起头。他看着书桌上那袋还没拆开的泡面,又看了看屏幕裂开的手机,眼神里渐渐燃起了一丝疯狂的念头。他想起自己写过的那些故事,想起那些主角获得超能力后改变命运的情节。
“如果…… 如果真的有超能力呢?”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抓起那支没墨的钢笔,又翻出一个新的笔记本。他盯着空白的纸页,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
也许,是时候该写点不一样的东西了。也许,这最后一枚硬币的背面,藏着他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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