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寝院上下一夜之间尽皆病倒的消息,像浸了冰水的棉絮,沉甸甸地飘进了皇帝的御书房。
随行的三位太医轮番诊脉,最终却只拧着眉,含糊地统归为“山中风寒侵体,邪气入内”,开了几副寻常的驱寒汤药便匆匆告退。
可流言这东西,向来比风寒传得更快,也更烈。
不知是从哪个洒扫宫女的口中起了头,说九公主平日里骄纵跋扈,在京中就没少害人性命,如今恰逢祭天仪式在即,这分明是上天示警,是她手上的冤魂找上门来索命,是实打实的“不祥之兆”。
流言像藤蔓般疯长,整个安国寺随行的宫人和寺中僧人,看九公主院落的眼神都带了三分惊惧与嫌恶,连路过时都绕着墙根走。
“微臣钟离彧,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翌日一大早,钟离彧就受召来皇帝这里。
“国师来得正好,昨日九公主院中之事,你该听说了吧?外面那些‘不祥’的言论,爱卿有何看法?”
皇帝哪里会信什么风寒。
前一日九公主还气势汹汹地去找钟离彧院子中那女子的麻烦,当晚她院里的人就全倒了,这其中若说没有猫腻,他是不信的。
可他连夜派去的暗卫回报,那名叫祝安的女子,自始至终都安安分分待在国师院落的房间里,连院门都没踏出过一步;而钟离彧更是从早忙到晚,白日里核查祭天仪仗,夜里又在佛堂推演星象,根本无半分动手的时机。
这“巧合”,反倒让他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钟离彧缓缓直起身,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语气听不出喜怒:
“回陛下,微臣早些天就已经将安国寺上上下下,包括后山禁地都查探过一遍,并无异常。”
“只是……九公主殿下素日在京中便太过娇纵,因她而枉死的侍从、宫人,臣多少也有所耳闻。此次遭此一劫,想来是……”
这话,便是明晃晃说九公主是自作自受。
皇帝脸色顿时沉了沉。
他虽疼九公主,却也清楚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手上确实沾了不少无辜人的血。
可再如何,那也是他的亲女儿,被钟离彧这般指责,他心里自然不快。
但钟离彧的话句句在理,他反驳不得,只能压着脾气追问:“朕知道玉儿性子顽劣,可眼下流言四起,祭天在即,国师可有办法平息此事,化解这‘不祥’之名?”
“办法并非没有,只是需微臣亲自去九公主院中查看一番,辨明邪气来源,方能对症下药,制定应对之策。”
“好,那就劳烦国师跑一趟了。”
皇帝松了口气,正要挥手让他退下,却见钟离彧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陛下,微臣还有一事,想向陛下讨个公道。”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盯着钟离彧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脸,眉头微蹙:“此话怎讲?”
“昨日午后,九公主殿下带着数十名宫人,强行闯入微臣在安国寺的院落,不仅对微臣府中之人百般刁难,更因一点口角,便要下令杖杀微臣的人。臣今日前来,便是为府中人,向陛下讨一个公道。”
钟离彧字字清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
皇帝愣了愣,随即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敷衍:
“九公主生性顽皮,一时失了分寸,虽说冒犯了国师,但她如今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也算是受了惩罚。这样吧,朕回头申斥她几句,再罚她禁足半年,闭门思过,爱卿意下如何?”
“臣以为,不如何。”
四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砸在了皇帝的心上。
钟离彧依旧低眉垂首,作揖行礼,姿态谦卑,可话里的拒绝却毫不含糊。
皇帝的眉头彻底拧了起来,脸色也沉了下去,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耐,却还是耐着性子问:
“哦?那依爱卿之见,想要如何?”
“回陛下,公主昨日不仅要杖杀臣的侍从,更因臣的妻子上前劝阻,便要下令,打微臣的妻子三十大板。”
“胡闹!”
皇帝猛地一拍龙案,案上的茶杯被震得哐当作响,茶水溅出,湿了半幅奏折。
他脸色瞬间变得极为严肃,眼底怒意翻涌。
一个是因为“妻子”,一个是因为“三十大板”。
先不说九公主昨日并未得手,就算真打了,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就要打堂堂公主三十大板,这简直是赤裸裸地挑衅皇家威严!
更何况,钟离彧是谁?他的妻子,怎么能是一个身份不明的“野丫头”?
钟离彧却仿佛没看见皇帝的愤怒,依旧垂着眼,声音平稳地继续“火上浇油”:
“不仅如此,公主还勒令微臣的妻子,在臣的院落里,当众跪够三个时辰,以儆效尤。”
“钟离彧!你是在挑衅皇权吗!”
皇帝终于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角,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微臣不敢。”钟离彧语气未变,说着,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金牌。
金牌通体鎏金,正面刻着“护国佑民”四个篆字,背面是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那是开国先祖皇帝亲赐的“免死金牌”,赐给钟离一族,上可赦谋逆大罪,下可抵欺君之过,乃是天启最尊贵的信物之一。
钟离彧俯身,双手高举金牌,将其奉在皇帝面前,态度依旧谦卑恭敬,可话语里的意思却寸步不让:
“这是先祖皇帝御赐的金牌,臣今日斗胆,以金牌为凭,请求陛下,为微臣的妻子,为臣府中之人,讨回一个公道。”
“你……你竟然为了她,为了这点小事,拿出这块金牌?!”
皇帝的眼睛陡然瞪大,死死盯着那枚金牌,看钟离彧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了的傻子。
这金牌何等珍贵,便是有朝一日钟离彧犯下斩首之罪,只要拿出它,便能免死!
可他倒好,竟然用在为一个女人讨回“三十大板”和“三个时辰跪拜”的公道上!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是昏了头!
“回陛下,这不是小事。”
钟离彧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房内一片死寂,只有龙涎香的烟气在缓缓升腾。
皇帝盯着钟离彧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又看了看他手中高举的金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极致的难看。
“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死死咬着牙,盯着钟离彧,一字一句道:
“传朕旨意——九公主君珩玉,言行无状,目无尊长,冒犯国师,更挑衅皇家威严,着即重打三十大板,留在安国寺清修一年,不得回京!且每日需在佛堂前跪够三个时辰,抄写《金刚经》百遍,以儆效尤!”
说完,他猛地甩袖,语气里满是怒意与不耐:“爱卿,这样处置,你可还满意!”
钟离彧缓缓起身,将金牌递给皇帝,再次屈膝行礼:“陛下圣明。”
皇帝看着他这副模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咬牙道:“退下吧!”
钟离彧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退出御书房。
晨光落在他的玄色朝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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