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赶上，语气诚恳，“糕点我明天双倍赔你，两盒最好的桂花酥，行不行？”
少女停下脚步，打量着她澄澈的眼眸，犹豫片刻点头：“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见，我要亲眼看到糕点。”
“一言为定！”景念禾松了口气，露出真切的笑容。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喧闹，两名玩闹的学子不慎撞到景念禾后背。
她猝不及防往前一扑，正正撞在少女身上，两人脚下一滑，顺着高台阶直直摔了下去，发出闷响。
“啊！”少女痛呼着爬起，披风滑落，尘土沾污裙摆，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你听我解释！是别人推我的！”景念禾起身辩解，转头却见那两名学子早已不见踪影。
少女看着沾满泥土的裙摆、破损的衣裳，还有扭伤的脚踝，委屈又愤怒，眼眶泛红：“我今天也太倒霉了！糕点毁了，衣服又破又脏，被你撞了两次，脚还扭了！”
景念禾望着她鼓着腮帮子、泛红的模样，下意识脱口：“不脏啊，你身上挺好闻的。”
少女一愣，耳尖绯红，瞪着她：“油嘴滑舌！”
说着起身，脚踝刺痛传来，踉跄了一下。
“你脚受伤了？”景念禾连忙扶住她，“我娘亲教过消肿的法子，我给你揉揉就不疼了。”
“不用你假好心，走开！”少女甩开她的手，强撑着站起，疼得眉头紧蹙，额头渗出汗珠。
她算是看清了，这人根本就是来克自己的！
景念禾看着她发白的脸色，不由分说：“你这样走不了路，我背你回宿舍吧。”
少女环顾四周，虽为后院，却偶有学子经过。
她看了看景念禾，终是点头：“行吧，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报给书院先生！”
景念禾蹲下身子，让她伏在背上，小心翼翼站起身，生怕摔着她。
少女体重轻盈，馨香萦绕鼻尖，让她不由得绷紧脊背。
“往左走，到西厢房。”少女伏在她耳边，声音带着不自在的软糯。
到了院门前，景念禾望见“坤泽院”三字，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坤泽啊。”
“不然呢？”少女没好气反问，“连坤泽院都不知道，还敢翻墙，要是被先生撞见，肯定要罚你抄《女诫》一百遍。”
景念禾将她轻轻放下，挠了挠头诚恳道歉：“明天我一定赔你糕点和衣料，还在这里见面，好不好？”
少女整理衣襟：“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换身衣服。”
说罢，一瘸一拐进了厢房，临走前还瞪了她一眼。
景念禾乖乖立在院门口，盘算着明天要去城中最有名的糕点铺买桂花酥，再挑一匹上好的云锦赔给这位姑娘。
少女换了淡粉襦裙走出，发丝挽成垂鬟分肖髻，鬓边簪着珍珠小钗，眉眼灵动。
她走到景念禾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忽然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闪过狡黠。
景念禾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她拔高声音大喊：“快来人啊！有人私闯女坤院，想占便宜！”
景念禾惊得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周围闻声而来的学子与嬷嬷，目光纷纷投来，带着探究与指责。
她心头一慌，拔腿就跑，连辩解都忘了。
这人怎么这样！
不过是些意外，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景念禾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哀嚎：快跑！
被先生抓到，要抄书，这下完蛋了！
她的脚步声急促回荡在回廊，身后还能听见少女带着笑意的喊声，气得她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
课间歇息的梆子声敲得人心慌，景念昔在书案前踱来踱去，指尖攥着的书卷都被捏出了褶皱。
景茗凑过来想问《诗经》里的典故，她却只是心不在焉地摆摆手，目光频频往门口瞟——自上次景念禾赌气跑出去，这都过了两节课，人还没回来。
夫子推门而入时，景念禾的座位依旧空着，宣纸摊开却一字未写，砚台里的墨都结了层薄皮。
景念昔坐立难安，直到下一轮休息的梆子声响起，她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快步冲出了学堂。
廊下的青藤被风吹得簌簌响，转过月洞门时，远远就看见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跑来，裙摆沾着泥点，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跑得气喘吁吁。
“念禾！你去哪儿了？”景念昔快步迎上去，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的嗔怪。
景念禾猛地刹住脚，胸口剧烈起伏着，抬眼看见她，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莫名生出几分心虚，嗫嚅着喊：“念昔姐姐……”
景念昔从袖中取出一方素色绣帕，上前一步踮起脚，轻轻替她擦拭额角和脸颊的汗渍，指尖触到她发烫的皮肤，语气软了下来：“跑这么快做什么，瞧这一身汗，还有裙摆上的泥，到底去做什么了？”
“没、没事啊，”景念禾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襟，“就是去茅房了，走得远了些。”
“去茅房要这么久？”景念昔的帕子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疑惑，“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被问得哑口无言，连忙伸手拉着她往学堂走：“好啦好啦，别说了，回去吧，一会夫子该罚站了。”
景念昔看着她仓促躲闪的模样，心里虽有疑虑，却终究没再多问，任由她拉着自己回了学堂。
好不容易挨到一天课程结束，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景念昔看着前面脚步匆匆的景念禾，轻声提议：“念禾，今日我跟你一辆马车回去好不好？”
景念禾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率先踏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
车厢里铺着柔软的锦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却驱不散凝滞的沉默。
景念昔坐在一旁，几次想开口问问她下午到底去了哪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而景念禾则蜷缩在另一侧，眉头紧锁，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娘亲要银钱。
她总不能说实话——翻墙闯了坤泽院，撞坏了人家姑娘的桂花酥，还撕破了人家的裙子，最后被人喊着“耍流氓”追得满园跑。
要是让娘亲知道，少不得要罚她抄十遍《礼记》，说不定还会让母亲禁足，不让她再去书院。
可那姑娘说了，明日要在老地方见，要双倍的桂花酥和上好的衣料赔偿，没有银钱可怎么办？
马车轱辘轳地前行，景念禾长吁短叹，把衣角都快攥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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