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是天气作祟,大巴没有驶上高速,反倒在一条窄小的山路上蜿蜒穿行。
雪越下越密,鹅毛似的雪片砸在车窗上,瞬间便融成一片水渍,路上的车辆也愈发稀少。
车窗外的天色从昏沉的灰,一点点沉进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连远处山影的轮廓都模糊了。
大兴安岭的脉络本就呈东北-西南走向,千余公里的绵长山势裹着数百公里的宽幅,主峰索岳尔济山隐在云雾深处,向来少有人迹。
这里不仅是多条江河与山脉的源头,更因那些埋在岁月里的故事,添了几分神秘——重山密林中的远古村落早没了踪影,只留些零碎的传说,在当地人的酒话里偶尔冒头。
此刻大巴在雪幕中缓缓挪动,远处的山像蹲伏的巨兽,深邃的轮廓透着幽暗,仿佛张着无形的大口,要将这渺小的车辆连同满车人一并吞进去。
车厢里大多人都倚着座椅睡了,发动机嗡嗡的轰鸣混着窗外的风雪声,成了最催眠的背景音。
叶宇和楚梦挤在同一排座位上,与其说是依靠,不如说是空间逼出来的“亲密”——本就狭窄的座椅,再裹上两人厚实的棉衣,连抬手的空隙都少得可怜。
楚梦没了声响,头轻轻靠在叶宇肩头,该是睡熟了,几绺长发从羽绒服的帽兜里滑出来,随着车身的颠簸,在叶宇手背上轻轻蹭着,带着点细微的痒。
叶宇没睡,侧着头望着窗外无尽的黑。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转瞬又舒展开,嘴角还掠过一丝无奈的笑,快得像错觉。
突然一声“停车”的大喊划破车厢,司机猛踩刹车,大巴猛地一顿,满车人都被晃醒,揉着眼睛茫然地朝车头望去。
喊话的是那个收车费的络腮胡男人,此刻他死死盯着前方的雪地,眼神发紧;司机则在他和车头之间来回打量,满脸困惑,显然没搞懂出了什么事。
大巴一停,像有人在这风雪世界里按下了暂停键。
若从远处看,这车就像风雪里孤零零提着的一盏灯笼,微弱的光勉强圈出一小块亮,外头全是无边无际的黑。
而那片黑里,又像藏着无数双眼睛,冷冷地盯着这团亮,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络腮胡凑到司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两人便推开车门,踩着积雪下了车。
车厢里顿时嘈杂起来,乘客们交头接耳,大多猜测是这黑车老板又要耍花样加钱,骂骂咧咧地咒着“黑心”。
楚梦也醒了,一边把滑下来的头发捋回帽兜里,一边轻声问叶宇:“怎么了?”
“车迷路了,已经在这儿绕两圈了。”
叶宇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黄毛青年就嗤笑起来:“迷路?现在什么年代了?卫星导航、GpS还能迷路?”他声音刻意拔高,周围几个乘客也跟着附和,觉得叶宇是在胡说。
黄毛见有人应和,更是得意,瞥着叶宇骂道:“狗屁不懂的乡下土鳖,还敢自称大学生!”
叶宇没恼,反倒拿起手机刷了起来,还转头逗楚梦:“翻了你半天朋友圈,怎么一张照片都没有?该不是……长得不好意思见人吧?”
楚梦没接他的玩笑,目光落在车窗外。
车厢里不少人亮着手机屏幕,淡淡的光映在车窗上,叶宇能看清楚梦映在玻璃上的眼睛,睫毛纤长,在光里透着点柔和的亮,格外好看。
没一会儿,司机和络腮胡就上了车,大巴重新启动,只是速度慢得像蜗牛。
可没走几分钟,车子又停了——这次络腮胡脸色凝重地推门下了车,接着司机和他身边两个跟班也跟着下去,动作里透着慌乱。
几个好事的乘客立刻起身凑到车头,有人指着窗外疑惑:“他们在干嘛?还点上火了?”
“不是点火,是烧纸钱呢,这是在拜神吧?看来是真遇到麻烦了。”另一个人压低声音回道。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个,装神弄鬼!”也有人不屑地撇嘴,语气里却藏着几分虚。
车厢里又乱起来,叶宇却依旧低头玩着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直到楚梦凑到他耳边,突然问:“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叶宇转头看她,楚梦的眼睛在昏暗中亮着,带着点认真的好奇。
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师姐,咱们俩好歹是未来的医生,在这讨论有没有鬼,是不是太违和了?”
“切,你个小屁孩不知道?咱们医大最不缺的就是鬼故事。”楚梦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
“故事是故事,真遇到了再说。”叶宇笑着摆手。
楚梦没再说话,心里却轻轻叹道:恐怕,你马上就要遇到了。
车外的人忙了好一阵才上车,刚坐稳,就有乘客忍不住喊道:“别装神弄鬼了,说吧,还要加多少钱才肯走?”
络腮胡扭头扫过车厢,脸上的凶相一闪而过,最终还是压了下去,声音冷得像外头的雪:“行,你们都把手机导航打开,睁大眼睛看着,看看老子是不是在装神弄鬼!”
他的气势唬住了不少人,大家纷纷掏出手机点开导航。
大巴再次缓缓出发,可还没到五分钟,又猛地停了下来——这一次,满车人都傻了眼。
车头正前方的雪地上,两道清晰的车轮印赫然在目,正是这辆大巴的;更诡异的是,车轮印不远处,还有一圈烧过纸钱的灰烬,和刚才络腮胡他们烧的那圈一模一样。
大巴,竟然又开回了原地。
车厢里瞬间炸开了锅,原本笃定是“黑心老板把戏”的人,声音也弱了下去,底气不足。谁都清楚,在这茫茫夜色的大山里,手机里的那点科技,根本撑不起多少安全感。
还是络腮胡的吼声压下了嘈杂:“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往前开,所有人都盯着路;要么在这停到天亮。”他说完,目光沉沉地扫过每个人。
乘客们七嘴八舌争论了一阵,最终还是多数人选择继续走——在这黑漆漆的山里待一晚上,比继续赶路更让人发慌。
车子启动时,楚梦又凑到叶宇耳边,声音带着点促狭:“小师弟,你怕不怕?”
叶宇挑眉:“怕什么?”
“比如被狼群包围?”
“咱们几十号人,得多大一群狼才敢来攻?”
“那遇到僵尸呢?”
“我会爬树啊,等僵尸们吃饱了,我再下来。”
“要是遇到会飞的妖精呢?”
“那得看是男妖精还是女妖精了。”
楚梦好奇地追问:“有区别吗?”
“女妖精就省事了,直接shui服她。”
“哼,想美事!是男妖精!”
“男妖精啊……”叶宇故意拖长音,“那得先掰弯他,再睡服。”
“你!又流氓又恶心!”
楚梦又气又笑,伸手在叶宇的军大衣上狠狠掐了一下,还嫌恶似的推了推他的胳膊。
两人的打闹和车厢里的气氛格格不入——此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车头的方向,连眨眼都不敢太用力,生怕错过半点异常。
大巴以蜗牛爬的速度开了二十多分钟,万幸这次没再绕圈。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准备庆幸时,车子又停了——前面没路了。
车厢里瞬间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车灯的光柱里,一扇黑漆漆的大门赫然敞开,这条路的尽头,就这么消失在那扇门后,门里是比外头更浓的黑暗,像个无底洞。
“你们的导航……还正常吗?”突然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正常啊,显示一直在规划的路线上。”不少人连忙低头看手机,语气里带着侥幸。
没人注意到,此刻他们拨出的电话,永远只有忙音;发出去的信息,也像石沉大海,再也收不到半点回复。
而这扇门后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等着他们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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