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终究没能阻挡时间的脚步,转过年,冰雪渐消,靠山屯这片被冻硬了的土地,也仿佛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过来。小学校传来了久违的钟声和孩子们的喧闹,田地里也出现了社员们开始备耕的身影。
新的循环开始了,但对王娟而言,这种循环意味着更深的痛苦和煎熬。
每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生产队的壮劳力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稍微化冻的田地里运送那冻得梆硬、混合着大牲口屎尿、散发着刺鼻氨气味儿的农家肥时;每当她咬着牙,抡起沉重的镐头,费力地将那些冻结成块的粪坨敲开、砸碎,弄得浑身污秽、指甲缝里都嵌满污垢时;她的耳朵却总能隐约捕捉到从屯子那头小学校方向飘来的零星声音。
那可能是孩子们参差不齐、却清脆稚嫩的读书声——“a、o、e……”、“1+1=2……”;也可能是丁秋红带着孩子们唱革命歌曲或简单童谣的旋律,虽然遥远,却显得那么“干净”,那么“轻松”。
想象着丁秋红此刻正待在吹不着风、冻不着雨、烧得暖烘烘的教室里,穿着干净的衣服,拿着粉笔,站在黑板前,被孩子们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再对比自己此刻的狼狈、肮脏和劳累,王娟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最后全都发酵成一股股遏制不住的、酸涩灼人的邪火!
她死死攥着镐柄,内心在疯狂地呐喊:“凭什么?!老娘哪一点比她丁秋红差了?论模样,论文化,论心眼活络,我哪样不如她?不就是她命好,碰上个能打的林墨,又走了狗屎运被老校长看上眼了吗?凭什么她就能脱离这苦海,像个文明人一样站在讲台上,而我却要在这里跟这些臭气熏天的粪坨子打交道?!”
如果说最初的嫉妒只是让她心里冒酸水,那么日复一日的强烈对比和求而不得,已经让这种嫉妒发酵变质,成为一种近乎恶毒的记恨和扭曲的心理常态。嫉妒或许让人内心失衡,而记恨,则足以催生犯罪的念头。
无数个夜晚,躺在冰冷的炕上,听着隔壁孙志海可能存在的鼾声或叹息,王娟就会陷入自己编织的幻想梦境里。她无数次地梦见丁秋红突然病了,或者不小心摔伤了,甚至……遭遇了更严重的意外,总之再也无法教书了。然后,屯子里没办法,只能让她这个同样有文化的知青顶上去代课。
在梦里,她站在了那间温暖的教室里,孩子们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林墨对她刮目相看,主动来关心她,和她讨论教学,眼神里充满了欣赏甚至……爱慕;到了晚上,他们甚至……(想到这里,她在梦中都会一阵战栗般的兴奋)……她取代了丁秋红的一切,温暖、尊重、还有那个男人的关注和呵护,一切都是那么琴瑟和谐,完美无缺。
然而,美梦终会醒。
每一次从这样虚幻的梦境中惊醒,面对着的依旧是冰冷的墙壁、污脏的衣物、以及窗外无边的黑暗和沉重的劳动等待,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就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滚油,浇在她心头那团邪火上,发出刺啦的声响,冒出有毒的烟雾,堵得她心口发疼,喘不过气,恨不得立刻毁灭点什么。
那个念头,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在她心底彻底苏醒,并不断吐着信子:
“那个丁秋红……怎么才能出点事啊?”
“只要她出了事……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这个危险的念头,开始在她脑海里盘旋、扎根,寻找着变为现实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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